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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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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林徽因街上没有光,没有灯,店廊上一角挂着有一盏;他和她把他们一家的命运含糊的,全数交给这黯淡。街上没有光,没有灯,店窗上,斜角,照着有半盏。合家大小朴实的脑袋,并排儿,熟睡在土炕上。外边有雪夜;有泥泞;沙锅里有不够明日的米粮;小屋,静守住这微光,缺乏着生活上需要的各样。缺的是把干柴;是杯水;麦面……为这吃的喝的,本说不到信仰,——生活已然,固定的,单靠气力,在肩臂上边,来支持那生的胆量。明天,又明天,又明天……一切都限定了,谁还说希望,——即使是做梦,在梦里,闪着,仍旧是这一粒孤勇的光亮?街角里有盏灯,有点光,挂在店廊;照在窗槛;他和她,把他们一家的命运明白的,全数交给这凄惨。二十二年九月
月牙儿高洪波月牙儿像什么?妈妈说:像收割秋天的镰刀。爸爸不同意,说是引人发馋的香蕉。月牙儿像什么?我说:像夜妈妈微微翘起的嘴角。夜妈妈一笑,眨眼的小星星们,就哼起了歌谣……
雨天,我和一只白色鸟相遇金波细雨描绘着叶绿花红,一切都在倾听着宁静。一只白色鸟像一缕亮光,飞落在青石板路上。它的叫声如歌,自由而清脆;它的步履轻快,跳响在路上如飞。我走来,和那只白色鸟相遇,我和它,同时停下脚步。对视。一分钟。对语。静默无声。相互没有惧怕,只有倾心。一瞬间,就像交谈了一生。
一个深夜的记忆鲁藜月光流进门槛我以为是阳光开门,还是深夜不久,有风从北边来仿佛吹动了月亮的弓弦于是我听见了黎明的音响河岸被山影压着有星流过旷野去我感觉到,万物还在沉睡只有我是最初醒来的人
落花作者·穆木天我愿透着寂静的朦胧 薄淡的浮纱细听着淅淅的细雨寂寂的在檐上激打遥对着远远吹来的空虚中的嘘叹的声音意识着一片一片的坠下的轻轻的白色的落花·落花掩住了藓苔 幽径 石块 沉沙落花吹送来白色的幽梦到寂静的人家落花倚着细雨的纤纤的柔婉虚虚的落下落花印在我们唇上接吻的余香 啊 不要惊醒了她·啊 不要惊醒了她 不要惊醒了落花任她孤独的飘荡 飘荡 飘荡 飘荡在我们的心头 眼里 歌唱着 到处是人生的故家啊 到底哪里是人生的故家 啊 寂寂的听着落花·妹妹 你愿意罢 我们永久的透着朦胧的浮纱细细的深尝着白色的落花深深的坠下你弱弱的倾依着我的胳膊 细细的听歌唱着她“不要忘了山巅 水涯 到处是你们的故乡 到处你们是落花”
爱情叶挺王所有的路 都是为你而铺设所有的桥 都是为你而架备所有的亭宇 都是为你而营造所有的愿望 都是为你而存在你是我的所有 为此 我日夜忧愁漫漫长路 只怕你眷恋身后危危廊桥 只怕你惊于飞流幽幽楼阁 只怕你凄怨逗留小小心愿 只怕你未能实现为你忧愁 然而 我愿意我愿意是路标 假如你迷失了方向我愿意是桥墩 假如你偏离了航道我愿意是栋梁 假如你倾斜了轮廓我愿意是期待 假如你遗忘了季节如果是天意 最终 我该如何放弃有一天 路标迁了 希望你能从容有一天 桥墩断了 希望你能渡越有一天 栋梁倒了 希望你能坚强有一天 期待蔫了 希望你能理解
如果席慕蓉四季可以安排得极为黯淡如果太阳愿意人生可以安排得极为寂寞如果爱情愿意我可以永不再出现如果你愿意除了对你的思念亲爱的朋友 我一无长物然而 如果你愿意我将立即使思念枯萎 断落如果你愿意 我将把每一粒种子都掘起把每一条河流都切断让荒芜干涸延伸到无穷远今生今世 永不再将你想起除了 除了在有些个因落泪而湿润的夜里 如果如果你愿意
率真闻一多莺儿,你唱得这么高兴?你知道树下靠着一人是为什么的吗?鸦儿,你也唱得这么高兴,你不曾听见诅骂的声音吗?好鸟儿!我想你们只知道有了歌儿就该唱,什么赞美,什么诅骂,你们怎能管得着?咦,鹦哥,鸟族的不肖之子,忘了自己的歌儿学人语,若是天下鸟儿都似你,世界上哪里去找音乐呢?
出航 现代 · 袁可嘉航行者离开陆地而怀念陆地,送行的视线如纤线在后追踪,人们恐怕从来都不曾想起,一个多奇妙的时刻,分散又集中。年青的闭上眼描摹远方的面孔,远行的开始担心身边的积蓄;老年人不安地看着钟,听听风,普遍泛滥的是绿得像海的忧郁;只有小孩们了解大海的欢跃,破坏以驯顺对抗风浪的嘱咐,船像摇篮,喜悦得令人惶惑;大海迎接人们以不安的国度:像被移植空中的断枝残叶,航行者夜夜梦着绿色的泥土。
不系之舟林泠没有什么使我停留——除了目的纵然岸旁有玫瑰、有绿荫、有宁静的港湾我是不系之舟也许有一天太空的遨游使我疲倦在一个五月燃着火焰的黄昏我醒了海也醒了人们与我重新有了关联我将悄悄地自无涯返回有涯,然后再悄悄离去啊,也许有一天意志是我,不系之舟是我纵然没有智慧没有绳索和帆桅
相信未来食指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我要用手掌那托起太阳的大海,摇曳着曙光那支温暖漂亮的笔杆,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是寄予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还是给以轻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讽。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那无数次地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一定会给予热情、客观、公正的评定,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评定。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独语覃子豪我向海洋说:我怀念你海洋应我以柔和的潮声我向森林说:我怀念你森林回我以悦耳的鸟鸣我向星空说:我怀念你星空应我以静夜的幽声我向山谷说:我怀念你山谷回我以溪水的淙鸣我向你倾吐思念你如石像沉默不应如果沉默是你的悲抑你知道这悲抑最伤我心
华南虎牛汉在桂林小小的动物园里我见到一只老虎。·我挤在叽叽喳喳的人群中,隔着两道铁栅栏向笼里的老虎张望了许久许久,但一直没有瞧见老虎斑斓的面孔和火焰似的眼睛。·笼里的老虎背对胆怯而绝望的观众,安详地卧在一个角落,有人用石块砸它有人向它厉声呵斥有人还苦苦劝诱它都一概不理!·又长又粗的尾巴悠悠地在拂动,哦,老虎,笼中的老虎,你是梦见了苍苍莽莽的山林吗?是屈辱的心灵在抽搐吗?还是想用尾巴鞭打那些可怜而可笑的观众?·你的健壮的腿直挺挺地向四方伸开,我看见你的每个趾爪全都是破碎的,凝结着浓浓的鲜血!你的趾爪是被人捆绑着活活地铰掉的吗?还是由于悲愤你用同样破碎的牙齿(听说你的牙齿是被钢锯锯掉的)把它们和着热血咬掉……·我看见铁笼里灰灰的水泥墙壁上有一道一道的血淋淋的沟壑像闪电那般耀眼刺目!·我终于明白……我羞愧地离开了动物园。·恍惚之中听见一声石破天惊的咆哮,有一个不羁的灵魂掠过我的头顶腾空而去,我看见了火焰似的斑纹和火焰似的眼睛,还有巨大而破碎的滴血的趾爪!
边界望乡洛夫说着说着我们就到了落马洲雾正升起,我们在茫然中勒马四顾手掌开始生汗望眼镜中扩大数十倍的乡愁乱如风中的散发当距离调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一座远山迎面飞来把我撞成了严重的内伤病了病了病得像山坡上那丛凋残的杜鹃只剩下唯一的一朵蹲在那块“禁止越界”的告示牌后面咯血。 而这时一只白鹭从水田中惊起飞越深圳又猛然折了回来而这时,鹧鸪以火发音那冒烟的啼声一句句穿透异地三月的春寒我被烧得双目尽赤,血脉贲张你却竖起外衣的领子,回头问我冷,还是不冷?惊蛰之后是春分清明时节该不远了我居然也听懂了广东的乡音当雨水把莽莽大地译成青色的语言喏! 你说,福田村再过去就是水围故国的泥土,伸手可及但我抓回来的仍是一掌冷雾
善诉苦者 现代 · 杜运燮他曾读过够多的书,帮助他发现不满足;曾花过父亲够多的钱,使他对物质享受念念不忘,也曾参加过游行,烧掉一层薄薄的热情,使他对革命表示“冷静”。后来又受弗洛伊德的洗礼,对人对己总忘不了“自卑心理”;又看过好莱坞“心理分析”的影片,偷偷研究过犬儒主义,对自己的姿态有绝大的信心,嘲笑他成为鼓励他,劝告是愚蠢,怜悯他只能引来更多的反怜悯。母亲又给他足够的小聪明装饰成“天才”,时时顾影自怜;怨“阶级”“时代”不对,使他不幸,竟也说得圆一套话使人捉摸不清,他唯一的熟练技巧就是诉苦,谈话中夹满受委曲的标点,许多人还称赞他“很有风度”。
金黄的稻束郑敏金黄的稻束站在割过的秋天的田里,我想起无数个疲倦的母亲,黄昏的路上我看见那皱了的美丽的脸,收获日的满月在高耸的树颠上暮色里,远山是围着我们的心边没有一个雕像能比这更静默。肩荷着那伟大的疲倦,你们在这伸向远远的一片秋天的田里低首沉思静默。静默。历史也不过是脚下一条流去的小河而你们,站在那儿将成了人类的一个思想
我是一条小河冯至我是一条小河,我无心由你的身边绕过你无心把你彩霞般的影儿投入了我软软的柔波。我流过一座森林,柔波便荡荡地把那些碧翠的叶影儿裁剪成你的裙裳。我流过一座花丛,柔波便粼粼地把那些凄艳的花影儿编织成你的花冠。无奈呀,我终于流入了,流入那无情的大海海上的风又厉,浪又狂,吹折了花冠,击碎了裙裳!我也随了海潮漂漾,漂漾到无边的地方你那彩霞般的影儿也和幻散了的彩霞一样!
航辛笛帆起了帆向落日的去处明净与古老风帆吻着暗色的水有如黑蝶与白蝶明月照在当头青色的蛇弄着银色的明珠桅上的人语风吹过来水手问起雨和星辰从日到夜从夜到日我们航不出这圆圈后一个圆前一个圆一个永恒两无涯涘的圆圈将生命的茫茫脱卸与茫茫的烟水
智慧之歌穆旦我已走到了幻想底尽头,这是一片落叶飘零的树林,每一片叶子标记着一种欢喜,现在都枯黄地堆积在内心。有一种欢喜是青春的爱情,那是遥远天边的灿烂的流星,有的不知去向,永远消逝了,有的落在脚前,冰冷而僵硬。另一种欢喜是喧腾的友谊,茂盛的花不知道还有秋季,社会的格局代替了血的沸腾,生活的冷风把热情铸为实际。另一种欢喜是迷人的理想,它使我在荆棘之途走得够远,为理想而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看它终于成笑谈。只有痛苦还在,它是日常生活每天在惩罚自己过去的傲慢,那绚烂的天空都受到谴责,还有什么彩色留在这片荒原?但唯有一棵智慧之树不凋,我知道它以我的苦汁为营养,它的碧绿是对我无情的嘲弄,我咒诅它每一片叶的滋长 。
率真闻一多莺儿,你唱得这么高兴?你知道树下靠着一人是为什么的吗?鸦儿,你也唱得这么高兴,你不曾听见诅骂的声音吗?好鸟儿!我想你们只知道有了歌儿就该唱,什么赞美,什么诅骂,你们怎能管得着?咦,鹦哥,鸟族的不肖之子,忘了自己的歌儿学人语,若是天下鸟儿都似你,世界上哪里去找音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