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庸的武俠小說《射雕英雄傳》裡面有一號人物叫做周伯通，其武學造詣之深絕於天下，但他純真率直，愛玩耍胡鬧，為老不尊不拘小節。我初見二哥的時候心中閃過的便是周伯通的身影。於是和他縱酒高歌放蕩不羈，著實狂浪了一陣子。也因為他的關係，我開始更多的機會認識台灣本土的戲劇。
 
在早年的台灣，吃「老爺飯」的戲曲行當是夾雜的悲情與矛盾，總是繁華和哀戚一齊登場。二哥如今已經是國家藝文獎的得主，地位穩固，但這個地位卻是四十年的風雨血淚、駭浪驚濤換來的。
 
二哥的母親從小就被養父母賣到戲班，從五六歲起就登台亮相。學戲是個苦行當，唱念做打、身段音聲都要到位，一個踉蹌一個走神換來的就是一頓好打。二哥的母親算是少有的奇葩，姿勢、扮相、唱腔在點在位，很快走紅。
 
由於隨戲班到處登台居無定所，二哥的母親特別渴望一個安穩的家庭。於是在一陣陰錯陽差中嫁給了二哥的父親—一個二哥口中的流氓。二哥自述：「我父母的結合是一個撕破一件三角褲的故事。」一句話讓人秒懂當年的情景。
 
二哥出生時父親正在坐牢，母親忙著登台唱戲，他住在長輩家，根本無人管，於是或許環境和基因使然，當年的二哥也不學好，也成為一個流氓。不過，還沒有混到角頭他就轉行去電腦公司上班了。大概混兄弟是個高風險，報酬率又不穩定的行業。為了母親，他決定「做好子」。
 
我在節目中問了二哥：「既然你四十歲以前感受不到愛也不懂愛，為什麼會為了母親「洗腳手」？」
 
「大概我是一個比較傳統的人吧！我沒有愛、不懂愛，但是該做的事情我知道要去做。」他說。
 
就這樣，他從一個混幫派的兄弟，變成穿襯衫的上班族，因為家庭沒有溫暖而不想回家，所以加班特別勤奮，反而讓他在公司裡成為一個小主管。如果歲月就這樣靜好下去，或許我們今天也看不到金枝演社的好戲，因為不會有金枝演社的出現。
 
畢竟是天王小生的兒子，血液當中流淌著戲曲的基因，因緣際會的情況下在三十多年前他加入了優劇團，開始進入有如苦行僧修行般的戲劇鍛鍊。一點一滴的打磨內外心性，一絲一毫的頓悟漸悟，終至浮浪貢開竅！
 
在內在飽滿而外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他自立門戶。二哥給我看當年成立劇團時連名字都沒有的招人啟事：「尋找夥伴，工作學習，生活成長，一起探索戲劇與人生。」現在看來簡陋窘迫到不行的人力招募在當時為他找到了基本團員，於是「金枝演社」正式成立， 30幾年來一路為台灣本土戲曲締造一次又一次的佳績，傳承台灣本土的文化給後代的子子孫孫。
 
聽二哥敘述童年往事和紅塵舊夢，不時還會穿插他帶著煙嗓的笑聲，明明故事是悲愴含淚的，他卻用頑童一樣的笑聲輕輕帶過，就像是個征戰千軍萬馬的沙場老將將他一生的功績化作一抹晚霞般的淡笑說與後輩聽。
 
這一集我沒有刻意的要引導談話的主題和內容，我知道二哥一生的故事就是最棒的戲曲，而真實真心的故事就有靈性的力量在其中，讀者聽者各自會在請當中找到屬於自己的心靈呼應。
 
鄭重為各位介紹本集「老神浮浪講」來賓：國家藝文獎得主，金枝演社創辦人—王榮裕。
 
Luchiano Tse

------------------

￭金枝30：浮浪貢開花五部曲《再會啦心所愛的人》：
https://www.opentix.life/event/1677233249353232385

￭小額贊助支持本節目：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knby6h9qtrfw0845mps9k3su

￭留言告訴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knby6h9qtrfw0845mps9k3su/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