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怪正常的第058期節目,分享對台灣都蘭阿美族年祭的體驗與觀察。 阿美族是台灣當前16個原住民族之一,我們特地邀請阿美族導演龍男,和以漢族身份加入阿美族年齡階級「拉中橋」的小矛一起來聊聊阿美族的文化風俗、制度傳承與個體生命經驗。 鈴鐺聲開始在大街小巷裡傳揚開來,那是部落裡還未晉階為年齡階級(約5年一個階級)的青少年「巴卡路耐」(Pakarongay)在部落裡穿梭「報佳音」傳遞訊息,這群12至16歲左右的男孩出現時,表示部落年祭即將開始了。 當我騎著機車(摩托車)趕到台東都蘭時,朋友小矛正在協助阿美族部落族人搭建帳篷。用來支撐帳篷的竹子都是山上新砍的,還帶著嫩綠的葉子。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阿美族這個群落。 今年七月,我有幸圍觀體驗台東都蘭阿美族的年祭儀式,能有這樣難得的機緣,多虧Zoe的多年老友龍男和小矛。龍男全名龍男·以撒克·凡亞思(Lungnan Isak Fangas)本身就是阿美族,小矛全名李昶憲,雖然是漢族,但也加入了阿美族的「年齡階級」組織,並獲阿美族族名「不告」(Pokaw)。 阿美族的年祭儀式是部落每年最重要的內部儀式,並不對外開放,但由於其中的開幕式、閉幕式、舞蹈比賽都在公共廣場舉辦,也不限制觀光客的圍觀。 因為朋友的邀請,我有幸作為拉放(阿美族語「客人」之意)全程體驗都蘭阿美族的年祭祭典,不僅和觀光客一起欣賞他們在廣場上的各種舞蹈表演比賽,還列席每晚的會議,參與他們的海祭,對阿美族的風俗文化有了一些切身的體認,同時也對兩位朋友作為阿美族成員的生命體驗有了更多共感與理解。 整場年祭活動下來,我從阿美族族人身上,感受到久違的人的尊嚴。長者有長者的體面與威嚴,青年有青年的擔當,少年有少年的活力,各個年齡階級長幼有序,各有傳承,真是各美其美,美美與共。 邀請我的「拉中橋」年齡階級朋友的T恤衫上寫有一句阿美族俗諺 aka la lima,意為「不要被打敗」,鼓勵人遇到困難時不要輕易放棄,勇於面對。 「拉中橋」成員、台東大學教授蔡政良介紹,「這個勉勵他人突破困境之語,來自都蘭部落阿美族人與海洋長期互動下產生的知識, 作為一種人生哲理的譬喻。aka la lima 直接翻譯為『不要被第五個拿走』,『第五個』指涉的就是人或船要出海時所遭遇的第五道浪(saka lima a taperik),越過第五道浪之後,就會進入海浪較為平穩的外海,便於從事漁獵相關的活動。」 蔡政良把阿美族這句諺語用作他新書的名字——《第五道浪之後——阿美族水下獵人的海洋知識與傳統海域的保育與管理》,這本書正是他對自己作為阿美族成員的身體實踐與理論研究的總結。 他所在的「拉中橋」年齡階級把這句話引用來作為組織的口號。作為「拉中橋」的客人,我在體驗2024年阿美族年祭的整個過程後,尤其能體認到這句諺語的力量與阿美族古老的智慧。 年祭中,讓我印象深刻的不只少年的腿,拉中橋的歡快,千人舞的壯觀,就這樣圍成圈不斷跳舞不斷喝小米酒的酣畅,族人隨時的幽默,還有弟弟在哥哥面前流下的眼淚,嚴格的會議程序,背後嚴密的組織制度……。 當時我在日記寫到: “擊壤歌捕魚歌採集歌狩獵歌 米酒歌 開心歌 生活之歌 篝火” 如果以上,僅僅是我作為旁觀者的感受,那麼節目裡,我們和阿美族年祭真正的參與者龍男、小矛一起聊一聊,各種不同的看法和感受。 什麼是年齡階級?年齡階級是如何命名的?不同年齡階級間存在怎麼樣的關係?年祭的意義與形式有何變化?除了「越過第五道浪」,原住民還有哪些智慧諺語? 歡迎你參與討論。 註:節目中提到的Suming,是指「圖騰樂團」的主唱。 本期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特邀嘉賓: 龍男·以撒克·凡亞思/ Lungnan Isak Fangas,阿美族,拉中橋成員,紀錄片導演。 小矛/ Pokaw,漢族,拉中橋成員,自由編導,從事影視攝影,現場收音。 視覺:DSt.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這是怪正常的第057期節目,介紹《越南現代小說選 》。我們採訪了該書的主編、譯者羅漪文。 十三歲隨父母從越南移居台北的她,如今已在台灣清華大學中文系教《紅樓夢》,課餘時間也幫越南移工做司法通譯。我們在台北吃過北平園樓的山西菜後,聊了兩個多小時。 話題涉及越南的歷史、現實、文學,越南人在全球的生存與流動,越南人在台灣的處境等。最重要的是,我們圍繞《越南現代小說選 》展開文本細讀,從語言、節奏、傳統、文化等維度,聊了聊越南文學以及越南文學史。 歷史會越來越證明這本書的重要性。 讀過台灣春山出版社的《越南現代小說選》,採訪完該書的主編、譯者羅漪文後,我得出這樣的結論。 書封上寫到:「《越南現代小說選》是台灣首部從越南文直接翻譯的小說選。」可能很少人知道這句話的份量。 《越南現代小說選》收錄了六位越南作家的小說,四篇短篇小說,兩篇中篇小說的節選。所選作品跨越六十年,呈現出越南不同社會階層的人們在動蕩時局中的命運。 這些小說包括南高《志飄》(Chí Phèo),蘇懷《另外三個人》(Ba người khác)選譯,日進《難眠之夜》(Giấc Ngủ Chập Chờn)選譯,阮氏瑞宇《一個下午》(Một buổi chiều),阮輝涉《水神的女兒》(Con gái thủy thần),阮玉四《無盡的稻田》(Cánh đồng bất tận),它們分別反映了越南法殖民期、南北越時期以及現代初期的社會現實。 其中的每篇小說都有其獨特的主題和風格。作家南高的《志飄》 經常被拿來和《阿Q正傳》相比,同樣描述農民在動蕩時局中的無奈和掙扎。但和阿Q不同的是,同樣是無業遊民的志飄,曾在機緣巧合之下品嘗過愛情的滋味,甚至差點因此變成一個「好人」。 被官方主流承認、德高望重的作家蘇懷,寫過大量符合意識形態的作品後,在晚年,以半回憶的方式呈現北越土改運動的殘酷事實,小說名為《另外三個人》,展現了社會變革中人性的複雜面。尤為獨特的是,他以施暴者的角度來重現越南土改運動的真相。 《難眠之夜》 則描寫了越南內戰期間,同村青年互相仇視廝殺的情景。 阮氏瑞宇《一個下午》寫一個鄉村女教師離開故鄉,闖到大城市西貢(胡志明市)的經歷,以女性自我覺醒為主軸,兼而展現當時越南的複雜社會局勢. 阮輝涉《水神的女兒》寫工業時代的農民處境,涉及越南的歷史傳統,現代化走向,和南高的《志飄》遙相呼應,新、舊時代的農民,都要面對越南多變複雜的現實。被認為是「作家中的作家」的阮輝涉才華橫溢,對越南歷史傳說、當代詩歌都有深刻的吸收和轉化,這些都成為他創作的養分。 阮玉四《無盡的稻田》暗含禽流感、環境保護、女性身份等諸問題,這位相對年輕的創作者呈現出極大的潛力,目前仍在文壇活躍。她對「趕鴨子上架」式的情感、妓女的命運、父子、父女畸形的關係、心理創傷有極為精彩的呈現。這些小說不僅有助於瞭解越南文學的概貌,而且非常有代表性,涵蓋了從殖民時期到現代初期的越南,既有浪漫主義也有現實主義甚至超現實主義的作品. 六篇作品之外還有羅漪文附在書前的主編、譯者序《遲來的越南文學風景》,她概要的梳理了越南文學的現狀和傳播,尤其在華文世界的傳播。胡志明國立大學社會科學與人文大學文學系助理教授阮福安的《導讀 〈越南文學簡史〉》一文,勾勒了越南文學史的基本框架。 羅漪文文中提到的越南文學風景的遲來,主要針對台灣讀者。大陸很早就關注越南文學,《世界文學》雜誌翻譯刊登過不少越南文學作品,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就出版過《越南現代小說選讀》三冊。 「越南現代小說選讀」是大陸各外語院校越南語專業高年級的一門重要必修課,北大社出版的《越南現代小說選讀》正是作為高校的教材使用的。 在越南,主流文學史的論述基本從從法國殖民時期開始到以北方為主的革命戰爭,革命文學的觀點被當做全越南的文學觀點,延續到現在1955年到1975 發展出來的南越的文藝是被否定的,越南統一以後,南方的觀點更是被忽略和掩蓋的。 在主編和翻譯這本《越南現代小說選》時,羅漪文正是想把被忽略或者被淹沒的南方觀點提出來,收在這本選集裡。比如解放前的南方作家日進 、阮氏瑞宇的作品,即使在現在的越南也很難出版。也只有在台灣,才可以做這麼一本把文學性放在第一位的越南現代小說選集。 越南歷經各種勢力的統治,法國、日本、美國和蘇聯,最後胡志明帶領的北方共產主義勢力勝出,其中在各種勢力統治下的民眾生活不同,羅漪文很在意被掩蓋的南越的聲音。 或許源於羅漪文的天賦,她很善於傾聽。 除了這本《越南現代小說選》的主編、譯者的身份,羅漪文還是台灣清華大學中文系的教師,講授紅樓夢和現代中文寫作;她也是一位寫作者,最新出版的作品是《我當司法通譯的日子》。 做文學翻譯時,她能聽到越南作品中的節奏和文學質地;在當老師時,學生願意和她講心裡話,有的學生上了她的越南文學課後,悄悄跑來和她說,「老師,我媽媽也是越南人,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越南名字」;創作《我當司法通譯的日子》這本非虛構作品,更是她為越南移工做翻譯時累積的素材。 作為一個移民社會,台灣目前已經有70萬移工,50萬新住民。越南移民二代已經到了上大學的年紀,他們也需要瞭解母親的國家與文化。 羅漪文也屬於越南移民二代群體中的一員。13歲時,她隨父母從西貢(胡志明市)遷居台北木柵。 羅漪文父親曾為越南記者,當時政府對人民施行嚴密的政治控制,家裡被搜出200美元,父親被帶走勞改七年,出獄五年後,帶著家人遷居台北木柵。 此後,求學讀書,自小便有的語言天賦幫助了她,來到台灣後羅漪文幾乎沒遇到語言上的隔閡。她在越南時便身處必須同時講越南話、潮州話、廣東話和華語的家庭環境。老師見她國語成績好,便建議她大學志願填中文系。此後,她不僅在台灣清華大學中文系念到博士畢業,並且還在該校教中文。 幼時在越南讀過的文學作品一直滋養著她,父親的朋友知道這個女孩喜歡讀書,也總會輾轉帶了越南的文學書給她作禮物。象牙塔教書之外,羅漪文也參與社會工作,一次機緣巧合下,羅漪文接受邀請,在一家專營東南亞書籍的書店「燦爛時光」講授越南文學。 那大概是2020年左右的事情,在「燦爛時光」講越南文學六講,現場聽眾不超過十人,但羅漪文還是認真備課,翻譯作品文本。她當時不會料到,台下的聽眾之一正是春山出版社未來的編輯莊舒晴。 莊舒晴很關注來台灣的東南亞移工,大學時就做過相關領域的志工,畢業後還曾在NGO工作過,也曾在一位越南神父那裡工作過,她深知台灣移工和新住民群體的龐大,也瞭解台灣人對東南亞移工的刻板印象,無非是外勞和外配,沒有文化,沒有文學和電影,好像他們只是會勞動的工人而已。 在書店聽到羅漪文的越南文學六講時,莊舒晴就印象深刻,當她做了出版社編輯後,很自然地聯繫羅漪文做出版。雖然台灣出版市場不大,出這樣硬核的文學書頗有風險,但一直關注東南亞移工群體的莊舒晴知道「上了大學的新二代是時候要瞭解媽媽的國家與文化了,他們可以讀一些比較嚴肅難讀的書。」她和春山出版社的總編莊瑞琳報題,選題通過。 這本台灣首部由越南文直接翻譯的《越南現代小說選》順利出版,來自南越的的作品與北越的作品,在台灣乃至華人世界同台登場。 訪談中,我們請羅漪文用越南語分享了阮炳的詩歌。事後,寫信求教朗讀的文本,羅漪文回信如下: 振江、Zoe: 昨天的詩拼貼重組自阮炳《我回故鄉》+《他鄉新年》的一些零星句子。 我匆匆翻譯如下: Giang hồ sót lại mình tôi Quê người đắng khói, quê người cay men. 江湖只剩下我 異鄉酒辣異鄉菸苦 Tết này chưa chắc em về được Em gửi về đây một tấm lòng Ai bảo mắc duyên vào bút mực Sòng đời mang lấy số long đong Người ta đi kiếm giàu sang cả Mình chỉ mơ hoài chuyện viễn vông Khốn nạn, tưởng yêu thì khó chứ Không yêu thì thực dễ như không! 新年佳節恐難歸 預託心意飛故里 誰教羈絆筆墨緣 賭局半生盡坎坷 他人遍尋金富貴 吾身只是空遐想 該死,以為愛情難 不愛其實更簡單 漪文 本期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特邀嘉賓: 羅漪文,《越南現代小說選 》主編、譯者,台灣清華大學助理教授,作家 視覺:DSt.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這是怪正常的第056期節目,介绍日本作家村上龍的作品《55歲開始的Hello Life》,也聊老年的味道。 #老年的味道 老之將至,其味也臭? 讀日本作家村上龍的作品《55歲開始的Hell Life》(大陸翻譯為《永遠不要說你老了》),生出切身的恐懼感來,其中關於味道的描述,尤其讓人心驚。 這部中篇小說集收錄了五個故事,書中的主角都或主動,或被動的退休了——是「過了人生的中點,設法重新出發的中高齡者。」——並且大多是不得志的人,勉力維持餘下的人生。 主角旁邊的配角亦有類似的狀態。第一篇小說《婚姻介紹所》中的女主角志津子,離婚後去相親,卻發現相親對象「身上散髮出一股熟悉的臭味。跟前夫一樣,中高齡男性特有的臭味,令人心情無法平靜。」 志津子的腦海浮現出同事小山的話「現在的日本男人到底怎麼了?我不想和時下的一群臭男人一起搭乘狹窄的電梯。因為年輕男人是汗臭味,大叔則是老人臭。」 老人臭是什麼臭?酸、霉、濁。 小說《再做一次翱翔天際的夢》裡,剛從一家小出版社離職的因藤茂雄處在擔心自己成為遊民(流浪漢)的恐懼中,卻不期然遇到了淪為遊民的小學同學。尋到同學寄居的地方,他果然聞到了一直以來最害怕的遊民身上的味道——「獨特的,像是在熬煮什麼時的發酵臭味。」 遊民同學已經病入膏肓,拜託因藤茂雄將一封信和戒指交還母親。出身富商之家,因為和父親決裂,離開家庭並淪為遊民的同學,為了掩蓋身上的臭味,噴灑了廉價的女式香水,如此一來,臭味卻變得更加強烈刺激了。 以上兩篇小說涉及到的是老年人生理性的臭。《露營車》里則有精神崩壞的臭。 富裕太郎被大型傢具廠商優退,優退(提前退休)制度的特別加發金很吸引他。「如此一來,不但可以還完房貸,而且可以靠退休金、存款,以及幾年後開始領取的年金過活。經濟上應該不用擔心。」書中寫到,「富裕的計劃是,開中型的露營車,和妻子到日本全國各地旅行。」 實際操作起來,卻發現夢想豐滿,現實骨感。首先是太太也有自己的安排,並不想隨他四處旅行。他自以為是的規劃和安排了一切,其他家人卻也並不買賬。甫一退休,夢想計劃落空,無事可幹,開始日夜焦躁,甚至到了站不起來的地步。 終於到了要看心理醫生的地步。實際上,富裕太郎用以為的好意侵佔了妻子的時間。世上最大的自私,不過是要求別人按照你的生活方式來活,尤其可惡的是冠以「我是為你好」的名頭。 死抱過往的陳舊經驗作為量尺,衡度整個世界和年輕一代,不知變通,正是老而不死是為賊。 看起來是因為退休後,經濟、權力關係的改變,導致書中主人公的困境,實際上,是人與人之間的依賴與信任關係的瓦解與重新建構。 老年到底是什麼味道? 藝術家倪祥在台北市立美術館的個展「大家都來看你了」,也探討了老年人的生活狀態,老年照護的樣貌。我向他請教關於「老年味道是什麼?」他回應,「我覺得是肥皂,所以(在展場)放了各種肥皂,一種清潔的/抹除異味的刻意香味。」 台北車站和龍山寺是台灣遊民的聚集地,每次路過此地,總會聞到瀰漫其間的獨特味道——酸、臭、濁,熬煮什麼時的發酵臭味。 看《55歲開始的Hell Life》,老想到這種味道,以往路過兩地,也曾暗自擔心,自己會加入他們的行列。 2023年,隨白沙屯媽祖徒步三百公里。走到後來,發現身上已經自帶了遊民的味道。還未初老就擁有了這種老年的味道。不同的是,一路看到風景無數,也因為這次徒步的經驗,更好地融入台灣,交到幾個朋友。所謂依賴和信任的關係,也有新的發展。 最重要的是,那場漫長的徒步,有機會從潛意識的碎片中,打撈過往記憶,並重組。這讓我意識到,我有自我更新的能力。如此,就不再懼怕老年的味道,無論是生理還是精神上的。 老以何養,也許,除了現實的及早規劃,還有精神層面的狀態更新。 本期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視覺:Dst.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這是怪正常的第055期節目,我們和香港詩人、學者陳智德一起聊九龍城寨的前世今生。 「我從來沒有進去過。」在台北忠孝東路談到九龍城寨時,香港詩人、學者陳智德斬釘截鐵地回答。儘管他自小在城寨外圍的九龍城活動,但從未想過再進一步,踏入城寨。 「我的媽媽和姨婆在九龍城有房子和店鋪,我小時候經常在那裡走動,走動的地方和九龍城寨僅僅一街之隔。」陳智德回憶,「從小媽媽和姨婆就對我說『千萬不要進九龍城寨,進去就出不來,裡面有鬼哦』。」 另一個關於九龍城寨的記憶是,父親帶他去九龍城寨外圍去看牙醫。如今每次看牙醫都會想起那次刻骨銘心的經驗,牙齒還未完全鬆脫就被生生拔掉,少年陳智德發出遠比實際疼痛慘烈的嚎叫來抗議父親。但父親下次,還是照例把他帶到這家牙醫診所,因為父親要照顧牙醫朋友的生意。由於九龍城寨屬於三不管地帶,沒有執照的牙醫,可以在此地經營。 三不管地帶的九龍城寨,屬於世界的飛地。 當時香港禁買的狗肉在城寨內如常販售,毒品和情色場所遍地開花,黑社會幫派接管了此地,暗中自有一套邏輯和秩序。 實際上,九龍城寨是佔地僅三個半足球場大的建築群。繁盛時期聚集了五萬人,堪稱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社區之一。這麼多人,只有兩個廁所,兩個出水口。垃圾遍地飛,老鼠和蟑螂隨處出沒,由於建築密度太高,幾乎難見天日。 有條件的人,都希望盡早離開城寨。 但離開之前,九龍城寨確實是寸土寸金的香港,所謂金融天堂,難得的中轉站,接納底層窮人的所在。 陳智德認識住在九龍城寨的朋友,後來朋友在拆遷之前,就離開了城寨。 1991年11月28日,香港啓動首輪清拆。至1994年,九龍寨城正式清拆,居民遷至其他公共屋邨,遺址改建成九龍寨城公園,於1995年8月啓用。 我們日後看到的九龍城寨,更多是在攝影作品、影視作品、甚至遊樂園、遊戲中。 無論是加拿大攝影師格雷格‧吉拉德(Greg Girard)和英國建築師林保賢(Ian Lambot)於1993年合著出版之書籍,2015年翻譯成中文版的《黑暗之城:九龍城寨的日與夜》;還是電影《功夫》、《攻殼機動隊》、《銀翼殺手》;位於日本神奈川縣川崎市日進町一座名為 Warehouse 的室內遊樂場(佈局仿照九龍城寨,已於2019年11月17日結束營業),都能看到九龍城寨的影子。 如今五十五歲的陳智德早過了「怕鬼」的年紀。三年前,他辭去香港的教職,帶著一百多箱書漂泊到台灣討生活,並傳播香港文學的星火。 這一天我們在台北一家山西餐廳用過餐後,就近找了一個地方聊九龍城寨與香港。陳智德開講之前,先和我們要了紙筆,畫了一張地圖。 地圖上,九龍城寨在中間,周邊是九龍城、宋皇臺、大海。 地圖的右上角,陳智德寫了四個關鍵詞:歷史、居民(內外)、影視、想像。 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他從這四個維度聊九龍城寨。實際上九龍城寨不僅是香港的縮影,也是所有世間的烏托邦與修羅場。 如題九龍城寨:文武場 ,異見場 ,自由場 ,生死場。 以下附上陳智德(陳滅)寫香港的一首詩歌,節目最後,是他的粵語朗讀。 《北角之夜》 陳滅 在車站等候的煙圈凝聚又吹散 夜蟲集結燈下,像聚會的朋友 陸續相聚一室,各自談話 有時誰人談起故事,吸引了眾人 拉一拉衣袖,一下揮手的動作 聆聽帶來的歡笑,連結的手 長髮靠在窗邊,轉身一看他人 注射的目光太靠近熱熾燈泡 墜落了,又一隻折翼的燈蛾 餘下三三兩兩在車站,我們知道 會有另一段談話在別處開展 一輛電車在對面反方向遠去 仍迴響車輪與路軌磨擦的聲音 教目送遠影的朋友說話斷續 囁嚅言語久未平伏。在這方向 另一電車駛近,我們的話仍沒有完 附和這老機械的聲音 我們談起從前……從前 總有那麼多相近的節奏 像迴旋又迴轉的鋼琴曲 一人讀出鄉間細密的來信 另一人續以腳踏的停頓 用衣車織起連綿的談話 皺紋雙手稍稍眨動雙眼 把縫起的布慢慢推前一點 別過象徵永別的暗藍大字 迎來遊樂場般的細碎樂聲 在下一站,「從前」下了車 我們又接近了明天一些 門關上,我們沉默了一會 電車開行,仍有樂聲奏下去 但我們已找不到適當的言詞再說 火燒的霓虹招牌接續後退,在窗外 迎來了「現在」,現在忽而狂笑絕倒 忽而因一句話靜默,收斂了歡聲 朋友幽幽嗚咽,那是突發的哀音 還是自從前延續至今? 短髮看成了長髮,微暗靠在窗邊 載著三三兩兩零落了的言語 電車閃動了燈……替我們答話 本期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特邀嘉賓: 陳智德,詩人、學者、台灣清華大學副教授 視覺:Dst.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這是怪正常的第054期節目,採訪藝術家倪祥。 #最接近死亡的事物 很少有藝術家像倪祥這麼痴迷垃圾。 如果去台北市立美術館看正在展出的「倪祥個展——大家都來看你了」,可能會受到不小的衝擊。加上過道,三樓一共五個展覽空間,滿坑滿谷堆滿了垃圾。 這些垃圾並各有其時態。 說是垃圾,其實是每個人都會用到的日用品,如果不是放在美術館,你大概習以為常,不會多看一眼。但,倪祥堂而皇之地把它們搬到了美術館的廟堂之上。如果你駐足,多看一眼,會發現,所有這些垃圾經過倪祥之手,已經化腐朽為神奇,歡樂、戲謔、諷刺、幽默、背後藏著深情與憂傷。 從杜尚把小便池帶入美術館,藝術即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成品成為當代藝術的一部份並不稀奇。但如何利用這些現成品,背後的觀念至關重要。 這些日常生活中的垃圾,經過藝術家倪祥的變形、組裝、組織,變成庸常的史詩,歡樂的面具,憂傷的喜劇,一顆隱隱爆炸的悲傷核彈,如展覽題目所言——大家都來看你了。 你罹患重病,接近死亡,或者已經離開。 這些垃圾亦可視為你的遺物。倪祥整理親人的遺物?替自己和所有人善後? 如果補上展覽作品生發的背景,情感的衝擊力更如颱風席捲,這些作品源自於倪祥對婆婆、小狗NASA、父母的照護經歷。 如果悲傷來得猝不及防,來得太過沈痛,一般人會下意識地選擇疏離,跳脫,自己成為自己的觀眾,甚至面帶戲謔的苦笑。 倪祥喜歡用水果紙箱。 個展入口處,主視覺霓虹閃爍的燈箱由手繪水果紙箱組成,香蕉、鳳梨的圖案,加上他特意修改過的標籤「新居落枕(成),取雜琢之,時間事故,出去走走,有空再約。」 展覽第一個空間,門口正對的是一艘帆船。很多家戶都有的寓意「一帆風順」的紀念品,不同的是,帆船上沾滿了蒼蠅,是真實的蒼蠅標本。 就像在春節策展「保證掛」,討論死亡,用溫水煮青蛙一樣,倪祥擅長觸大家的霉頭,開戲謔的玩笑,讓大家注意政治正確、意識形態腐敗後,生活腐爛真實的另一面。 如此處理,源於倪祥個體的生命經歷。一次車禍被撞,疼到齜牙咧嘴的他臥在地上,抬頭卻看到「一帆風順」四字,對他是晦氣的經歷,自此他對所謂「一帆風順」有了不同的情感體驗。 第一間展場左手邊,祖國特區,牆上有隱形的五角星圖案,地上堆積關於中國的各種日常紀念品,變形後的秦始皇兵馬俑,攤開的書冊《中國風物彩色專輯》、《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知識讀本》,伴隨著修改過的直男追女秘訣歌曲和廣播在展場迴荡。 放大的藥囊、散亂的瓶瓶罐罐、風景畫、報紙、人偶、行李箱、被子、衣服架、從觀念變成行為的展示殺豬過程的小豬撲滿(存錢罐)、塑料桶,這所有的垃圾都是倪祥的父親自生活中收集而來的,是家人生活的一部份,也是個體廉價記憶的一部份,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倪祥通過改造紀念品,不顧一切地去玩弄它們,在這一過程中,和這些日用品、垃圾、家人、生活、個體記憶,建立起更緊密的連結。 第一展間到第二、第三展間的過道空間,用訂製的新紙箱和已經用過的水果紙箱呈現出一個車禍現場,紙雕塑,裝置藝術,彷彿可以聽到車胎和馬路摩擦的聲音。 過道空間的白牆上,填滿了藝術家在照護家人期間,寫下的筆記斷片,都是一些如羅蘭巴特《愛情絮語》文體的文字,充滿意識流與細節。 家人生病需要投入照護,對整個家族來講,無疑是一場生活的車禍。 過道左手邊的展間,是更具符號化的垃圾。成包的黑色塑料袋裝滿垃圾堆在牆角。如果仔細聽,還會注意到垃圾袋裡有過時的老歌,且每到高潮部分,人聲卡卡聽不清楚。 展間有床、浴室、戰車、獎杯組成的天使。浴室失能,蓮蓬頭沒水,只能靠管線出水。戰車是由各種照料病人需要的實物組成的,輪子是衛生紙捲,長長地拖在地板上。戰車上擺滿藥膏、ok繃(創可貼)、棉棒、生理鹽水瓶等等。 戰車的內部擺了四排紅色的椅子,像人生電影院,更像遺體告別式的現場。就是在這個場合,「大家都來看你了。」 送你最後一程。 右手邊的展間,靠右牆有一條斜坡道,模擬腿腳不靈便走路失衡的狀態,靠左牆擺放著三張連在一起的助走器具。中間有三個隔開的獨立空間,分別寫著:「你說很熱是這樣嗎?你說很冷是這樣嗎?你說腳很重是這樣嗎?」對應的是空間內很熱的燈,很冷的冷氣,腳下很厚的海綿。病人的感受敏感,照護的人,如何感同身受?手寫的粗糙字體,充滿了愧疚與沒法補償的遺憾。 如果你照護過親人,走進這樣的展覽現場,勢必有頗多感同身受的地方;如果你沒有這樣的經歷,恭喜你,但你日後勢必會經歷這樣的場景;或者拋開照護這個議題,你勢必經歷日常生活,也必將經歷死亡。 倪祥個展——大家都來看你了,展場內是一些最接近死亡的事物。 多年前的一次藝術工作坊中,倪祥被要求通過表演介紹自己,他和現場的人借口袋裡的垃圾,然後連同自己一起走進子母車(垃圾車)。他說,「從很多個角度來看,我就是一個垃圾。」 當倪祥對「畫功好,入系展」就是公認的「藝術」不以為然時,鐵路公務系統退休的父親、素人藝術家倪國倫先生以自己的切身實踐震撼了他。父親在嘉義的公園,做各種奇怪無用的藝術嘗試,在樹洞裡搭小廟放置撿來的佛像,在樹幹上畫畫。那是「大地藝術祭」還沒出現的年代。 「做藝術的材料,不要買,要用撿的。」這是父親給他的藝術建議,這次個展的其中一個緣起在於處理父親多年囤積的垃圾,「作品做到一半材料不夠了,給我爸打電話,他就給我郵寄來六箱(東西),打開一看,都很好用,就很爽。」倪祥對此頗為自得,父子聯手合作了一把藝術創作。 採訪時,我們追著關於垃圾這個問題和自我定位不放,「我沒有懷疑,就是垃圾。」倪祥停頓了一下回覆:「我算是很幸運的,可以做自己想做的藝術創作。但這樣養家糊口沒辦法,遇到愛情也會有挫折。但這是我的選擇,沒有空間可以怪別人。我也試過去工作,去妥協,但發現自己真的不開心。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最後的展間是倪祥創作的影像作品,臉上塗抹白灰的男主角,乘著墓碑(改造成的)遊艇,在被水淹過的墓地,迎風前進,如是瀟灑,迎向死亡。 「這次個展的作品是我對自己的許願。我沉到自己內心很裡面,問自己,這個確定是自己想要的嗎,如果是,就打撈上來。」倪祥終於送走了常為他做貓耳朵的婆婆,和他訓練得脾氣非常好的小狗NASA,也有了後來的這些作品。 看似瑣碎卻又頗具規模的垃圾們,堆放在美術館,疏離、曖昧、古錐、荒誕,卻又莫名的溫暖。在這些藝術作品背後,似乎可以感受到當代藝術家張立人口中「巨大藝術家」倪祥的體溫。他用這些垃圾半遮半掩半深情,用這些作品打撈內心深處的記憶,無論愧疚、遺憾、無奈、成功、失敗,在巨大的、平等的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或者都值得仔細回味。 二十五年前的一個夜晚,台灣大停電。倪祥和家人從嘉義大同國小對面的老家爬上四樓樓頂。四週一片漆黑,月亮為天地塗上一層銀白,頗有超現實的詭異,有如神啟,當時高二成績墊底的他跟家人說,「如果我補考可以過的話,就讓我去畫室吧!」 這神奇的月光,好像一路照了下來。 本期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特邀嘉賓: 藝術家倪祥 視覺:Dst. 訂正:節目中(1:31:28)提到《移動的廣波》S2EP03《雙面人單口破梗》倪祥自問自答的問題串由簡志峰和馮志銘共同設計。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這是怪正常的第053期節目。採訪導演、作家、演員王正方,聊他的電影和人生。 王正方會講故事,一來他表演模仿能力強,會多種方言;二來,他見過大世面,在台北、香港、北京、舊金山走動,見過太多好玩的事和人;三來,幽默生動之外,他對電影用情極深。 胡金銓怎麼給他講故事,張北海和他喝了多少酒,李安給他的書寫了怎樣的序言,孫中山的外交部長陳友仁之子、跟蘇聯蒙太奇學派奠基人愛森斯坦工作過的陳依範如何教他寫劇本,我們聊到的不只這些大時代的小細節。 歡迎收聽。 #貴人 王正方命裡貴人多。 這是我看過他的所有資料和電影後最深的印象。 8月18日,在新北市三峽區上門採訪時,這種說法得到了他太太馬淑靜女士的印證。「從希臘生命密碼數字學來看,他是有貴人運的,但主要針對他真正想要的,不是一般般的。」 馬淑靜說,「但他自己不承認這一點,他常常覺得自己很倒楣,包括遇到我,哈哈哈。」 關於王正方,坊間流傳最多的標籤是斜槓成功人士。 台北市建國中學畢業,大學讀台大電機系,曾在美國高科技企業IBM工作,賓夕法尼亞大學電機工程博士,讀博士期間參與保釣運動,並一度在1971年秘密訪問中國,受到周恩來的接見,45歲時,辭去美國的大學教職,投入電影行業。 所謂斜槓,或許是時人對王正方不走「正道」的暗自嘲諷與羨慕。 建國中學好比大陸的人大附中,上了該中學就邁入了人生勝利組。直到如今,台灣坊間還流傳著「南海風雲」的說法,指的就是台北市南海路上的台北建國中學和台北市立第一女子高級中學男女學生之間的愛恨情仇,兩校的學生也都自視甚高,以社會精英和主人翁自視。楊德昌著名的電影《牯嶺街少年杀人事件》就取材於建中男生與北一女女生相戀、仇殺的真實案件。 早年台灣一直流傳,「來來來,来台大,去去去,去美國」的說法。王正方自小頑皮搗蛋,但在關鍵時刻都會有神奇的命運轉折,原本學習並不算好的他考上建中,再考上台大,留學美國,完成博士學位,在大學裡當教授。這是台灣人眼中典型的成功者,別人家的孩子。 可他調皮慣了,直到45歲扔下一切,去拍電影了。 說拍電影有多成功吧,好像也不是大紅大紫的名導演,也沒見到名利雙收?所以不少人一邊羨慕他的任性,一遍暗自慶幸,看吧,好好的大學教授不當,非得去拍電影,可能連大學的退休工資都沒拿到吧。 以上都是就社會觀察的猜測,或許並不準確,也但願它不準確。 在我看來,王正方就是為電影而生的人。 所謂戲夢人生,他的一生就是被電影串聯起來的。如今86歲的他,天天打太極拳,寫自傳,已經出版了三本:第一卷《十年顛沛一頑童》(2018),第二卷《調笑如昔一少年》(2020),第三卷《志在四方一男兒》(2023)。他把寫作視為目前自己最可把控操作的電影計劃,重新導演自己和那個時代同仁的人生。 採訪當天,他透露,第四本《勇往直前的日子》已經寫完了,寫1971年的保釣運動,當年他33歲。6歲的兒子對剛離婚的王正方說,「爸爸,我希望重新出生,一切重新開始。」 關於電影,王正方的第一個貴人是導演王穎。在美國求學工作期間,他依舊熱衷於戲劇,他念念不忘大學時代參與話劇社的經歷。一群戲劇藝術愛好者,除了排演話劇,還一起看電影,吹牛,心儀意大利新浪潮電影,頗看不上彼時的港台片,都認為比起來,自己有更好的兩把刷子。 坐而論道容易,起而行之就難了。一半以上的人,僅僅停留在過嘴癮上。王穎卻是一個行動派,他籌了一筆不算多的錢,第一個真正開始拍電影。平日混在一起的朋友們,當然要幫忙。由此,王正方第一次參與了電影《老陳失蹤了》的策劃與表演。 雖然是配角,可電影很成功。王正方飾演的在餐廳廚房打工、懟天懟地對懟美國空氣的留學生亨利一角,讓人印象深刻。電影受到《紐約時報》首席影評人文森坎比(Vincent Canby)的讚譽,影評選用的劇照,正是王正方飾演的廚子亨利斜叼香煙、耍起鍋鏟、不斷抱怨的樣子。他的照片,登上了《紐約時報》和許多美國大報紙,初次觸電,起點頗高。 另一位貴人也是王正方戲劇界的戰友戈武,1970年代,他在舊金山灣區工作時,和戈武一起在業餘時間搞舞台劇,他們和王穎一樣都是電影發燒友。戈武是加州大學戲劇系科班出身,可惜英年早逝。 1982年,王正方接到香港金像獎導演方育平的電話,邀請他參與電影編劇工作。方育平的第一部電影《父與子》囊括了那一屆香港金像獎的主要獎項:最佳影片、最佳導演、編劇等等,正是當紅的時候。 受寵若驚之餘,王正方瞭解到方育平想以他們共同的好朋友戈武的故事為原型,拍攝一部電影《半邊人》。知道他們是好朋友,就邀請他來參與編劇工作。後來,王正方不僅參與編劇,還當了男一號。電影上映後,王正方獲得金像獎最佳男主角、最佳編劇的提名。 在拍攝《半邊人》過程中,方育平教了王正方不少東西,比如「老王,我們一定要把每部電影當做最後一部來拍,每個鏡頭當做最後一個鏡頭來拍。」多年後,他終于明白了這句話的重量。導演方育平也是王正方的貴人。 從配角登上《紐約時報》到主角、編劇獲得金像獎提名,王正方受到鼓勵,決定辭職拍攝自己的第一部電影《北京故事》,時年45歲。 電影的魅力到底在哪裡?如此迷人,讓王正方甘願丟掉眾人眼中美國大學教授的金飯碗。他在採訪中,回憶了第一次拍攝紀錄片《Old Treasures from New China 》的經驗。 彼時在電影界完全是初生牛犢的王正方,竟然誤打誤撞地一路以極低的薪酬邀請到著名攝影師Robert Primes, 「星際大戰」的Darth Vader 黑武士的配音演員James Earl Jones,孫中山的外交部長陳友仁之子、跟蘇聯蒙太奇學派奠基人愛森斯坦工作過的陳依範,如此豪華陣容加持之下,他的紀錄片處女作獲得芝加哥國際影展銅像獎(Bronze Hugo),被舊金山亞洲藝術博物館收藏,如今一直在播放。 「我愛死了這東西,電影太好玩了,太有趣了。」王正方回憶,陳依範帶他一起寫作紀錄片劇本,「它是雙向的東西,一邊是旁白,一邊是畫面,它們都是有機的,互相運動,說明畫面的東西,然後再帶出新的東西。做完之後,我和陳依範說,‘It's making love,太美了!’」 籌拍《北京故事》時,王正方遇到另外的貴人,中國新聞社南海公司兩任負責人,都對他青眼有加。還有當年一起參與保釣運動的戰友,經營活雞活鴨生意的福州人小池,看都沒看王正方拿去的企劃書,直接給了一萬美元,「老王,我相信你,你做的事情都好玩,一定是對的。」另一位做大生意的保釣運動戰友,聽過他的介紹,問,「你缺多少,把戶頭給我。」 《北京故事》上映後,好評不斷,馬淑靜的姐姐看過後,極力推薦她去看,並願意陪她重看一遍,「一定要注意電影最後放的那個屁,這個導演好幽默,笑死我了。」這部電影,也促成了馬淑靜和王正方的相識,結婚。 電影劇本中有一幕,男主角的姐夫在北京四合院練太極拳,練完之後放了一個屁。籌拍階段,王正方四處見人談合作,一位有意向的華人問:「你想反映中國文化很好,可是最後那個屁是什麼意思?中國文化是個屁?」 電影上映後,這位大哥看完電影遇到王正方,說:「你小子,最後還是保留了那個屁。」 「那可不!」王正方回答。 採訪間隙,王正方上洗手間回來,我們問他關於貴人運的的問題。 「是呀,我是有貴人運,你看我遇到我太太。」馬淑靜驚訝,大笑。分享了最近發生在王正方身上的神奇故事,時隔幾十年,父母當年留下的一包東西:照片、航空書信、小說手稿,突然出現在他們身邊。有讀者在一家舊書店發現了王正方的初中畢業證,聯繫他們,後來發現這些珍貴的資料。 這些資料,可能會讓王正方想起,他很小的時候,第一次演出,是在曾經做過劇團負責人的父親的指導下和哥哥合演單幕話劇《獨裁者的下場》,他演希特勒,哥哥演墨索里尼。父母的朋友在台下大笑不止。 父親也是他走上電影之路的貴人,自小聽父親講過無數故事,模仿過各省方言,並教他一口純正的國語。 說到底,王正方,是自己最大的貴人。他看重自己從小耳濡目染喜歡上的人文藝術,並勇往直前,去追求。 於是,有了後來的所有故事。 本期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特邀嘉賓: 王正方,作家、導演 視覺:Dst.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這是怪正常的第052期節目。 介紹台灣宜蘭的歪仔歪詩社,詩社有同名刊物《歪仔歪》詩刊。這期節目,我們特地去宜蘭,和歪仔歪詩社的兩位創刊社員聊了聊,他們分別是社長黃智溶和創刊號主編張繼琳。 賭徒捕蝶 2023年,經友人引薦,初識宜蘭詩人黃智溶,是這樣的場景: #談話錄 當海葵攜風雨敲打門口的芭蕉時 我們已坐定在羅東黃員外的茶桌前 風雨中故人一一來 祝枝山 黃賓虹 于彭 許雨仁 最後還是拼本質 詩人L說 書畫的本質在於筆墨線條 黃員外展開畫冊 一一指到他們線條的收尾處 即使狂草你看祝枝山的線條 結結實實 拳拳到肉 再對比旁人的筆畫 狂草收尾處枯敗 逸興遄飛 酒神失控啊 失控才見本質 L說 那本質是什麼,我問 說不清楚,它是神秘的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你在線條中 可以想像畫家的為人 是否下過苦功,有無血戰古人的勇氣 那H如何,我問黃員外 他學黃賓虹傅抱石李可染時 頗不錯 但只要畫自己就洩氣 他沒有大畫家的本質,只是一個插畫家 啊 在藝壇充當導師的他 命運何其殘酷 每一次有質量的談話 都會撬動心智的磚瓦 每一次旗鼓相當的閱讀 必將鑿開潛意識的冰川 那是一個颱風攜帶微雨的午後,一壺老茶,幾碟雪梨。黃智溶多數時間側身微微笑著,聽我們聊天。但只要我們提問,他必有精彩的洞見。說到興奮處,話語中帶著思索的停頓與語言跟不上思想急速奔流的微微結巴,這愈發讓人真切地進入藝術史的現場。 當時只粗粗翻過詩人2022年出版的散文集《冬日磨墨》,零星在其擔任社長的《歪仔歪詩刊》上讀過他的幾首詩。 回去查資料,補齊了詩人的履歷。黃智溶,1956年生於宜蘭羅東,大學到台北文化大學讀美術系國畫組,花大量時間閱讀,寫現代詩。後來讀佛光大學「樂活生命學系宗教組」碩士,開畫室,做編輯,歷任《象群詩刊》、《台北評論》、《文訊》、《幼獅文藝》、師大語文中心《語言與圖像》季刊等多種文學刊物的主編。 著有詩集《海棠研究報告》(1986)、《今夜,你莫要踏入我的夢境》(1987)、《那個地方》(1999);藝術評論集《貓蝶圖》(1994)。 於是,詩集出版三十八年後,讀詩人的處女作《海棠研究報告》。 #賭徒上場,寶劍出鞘 《海棠研究報告》凡五卷,開篇第一首組詩即為《賭徒詩抄》,這一組詩發表於《草根詩刊》第四十一期,二十三歲詩人的宣言:為文學藝術賭上一生。 賭徒多友,且友諒,友直,友多聞,友貧窮。試看陶氏淵明,榆樹,上帝,還有詩人我,我與我周旋,寧作我。 我賭什麼?「理念,時光,權勢,甚至我自己。」二十三歲的詩人,初始啼聲,如寶劍出鞘。 寒光閃爍,詩人起舞,狂歌,我舞影零亂,對月成三人。古人、今人、南腔北調人,古今中外魂,正是賭徒詩人的特質。 既為山水之徒,卻又可繪出抽象之畫,感性與理性交織;既與古人筆墨血戰,又與今人先鋒思辨;十八般武藝齊上陣,長槍、短刀莫不耍過一番。 如此豪華奪目的起手式,讓人充滿期待。 賭博豈無代價? 「由黑夜掙扎到黎明 海面上 誰付出了 一腔熱血」(《代價》) 而,春 「是一截四分之一寸的小紅燭 請勇於深夜賞花」《春》 詩集五十五首詩歌,詩歌中既有情感的流動,又極具思辨性,即便是賭徒,也是一個理性的賭徒,自律節制的賭徒。 後記中收尾的《藝術宣言》,詩人如此表達: 我現在要宣佈 我的藝術 不只是表達什麼 而是要攻佔那,人跡罕至 悠久而長遠的領土 簡單地講 是夢與醒,糾纏不清的邊界 外表寧靜,祥和 卻是矛盾的發源地 具體地講 像是北緯三十八度線 纖弱而堅強 兩岸均有重兵屯駐 隨時有爆發戰爭的可能性 要生存,除非勇氣絕大 簡單具體又坦白地講 是現實與理想的交戰處 血肉模糊後 有人消失 有人永存 詩集《海棠研究報告》之後,黃智溶陸續出版《今夜,你莫要踏入我的夢境》、《那個地方》兩本詩集。前者同名詩歌寫愛情,思念成災難以入眠,就數羊,不僅數羊,還在夢裡飼養這一千九百八十多只羊,羊多成災,這思念可如何收場? 後者寫宜蘭——詩人故鄉的山川草木,蟲魚鳥獸,寫小學的代課老師,寫自己收藏的文物,甚至代蜀妓薛濤重擬十離詩。 兩本詩集保持了處女作詩集顯示出來的思辨性、敘事性,增加了靈光一閃的幽默感,更顯鬆弛與從容。 #貓捕蝴蝶 其中,貓和蝴蝶的意象多次出現。 詩人後來乾脆挑明了說,「根據我自己的經驗,貓不但捕蝴蝶,還真的吃蝴蝶,在貓捕蝴蝶的那一剎那,蝴蝶的美麗被貓瞬間的力與美所取代、吞噬了。從凝視、跳躍、攫取、吞食,貓所完成的一連串動作中,就像一位敏銳的藝術評論家,當他接觸一件精彩的藝術作品,緊隨著一陣狂喜的驚訝後,他必須冷靜下來,慢慢地等待、醖釀,然後他的思考凌空翻轉,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切入點,攫住了『美』的本質,每一隻五彩繽紛的蝴蝶,都是一個美妙的陷阱,藝術家要能入『陷阱』,也要能出『陷阱』,才能不為外在的繁複色彩所迷惑,直指創作的中心。」 詩人之外,黃智溶還是藝術評論家,他將藝評工作比喻為「貓捕蝴蝶」,曾將其藝術評論集取名為《貓蝶圖》,用來感謝公園裡那只貓,精彩的一躍。 行文至此,我突然有點理解初次拜訪黃智溶留下來的印象,他看起來放鬆甚至帶點慵懶,咪咪笑著聽你講話,但在關鍵處思緒突然凌空一躍,講出精彩的洞見,這不正如公園裡放鬆待捕蝴蝶的貓嗎? 貓如何從凝視、跳躍、攫取、到吞食,詩人、藝評家如何直指創作的中心?這在黃智溶身上依舊是一個巨大的謎團。他無意間透露,曾把《戰國策》作為詩歌的養料,也苦讀《古文觀止》,或許更多的養分來自嘗試捕捉蝴蝶,捕捉美的失敗。 在他的文學、藝術創作年表有這樣的記載: 「59年9月,初二暑假作業需繳書法四張,結果整整寫完一卷綿紙,還意猶未盡,把作業染成紅色,引起學校註冊人員圍觀。不知水墨書法,用水彩筆臨摹美術課本中宋代冊頁山水畫,不成。不知絹布是何物,剪家中白布臨摹雜誌上唐寅《溪山漁隱》圖,不成。讀《古文觀止》,覺《周文》文字艱深無趣,半途而廢。」 如果穿越時光,回到黃智溶十歲那年,「整個夏天,所有竹林裡的居民,都會看到一個小瘋子,每天下午,手裡緊握著一隻細竹棒,頂端插著小圓網,跑遍全部大大小小的竹圍仔。整整兩個月六十天的暑假,他都處於一種瘋狂與痴迷的狀態,一種對美的追尋,那種美一閃即逝,無法捉摸。每天,他都跌入捕捉後的狂喜與獵物逃逸後的失落,這兩個極端的情緒中,這種喜歡捉蝴蝶的‘惡習’卻一直持續到很久。」 哪怕從樹上掉下來差點「喪命」也在所不辭。 這只代表美的蝴蝶一直牽引著黃智溶的足跡,在台北讀書,寫詩,開畫室,編詩刊,寫評論,最終他循著蝴蝶的軌跡,回到羅東,回到自小捕捉蝴蝶的故鄉,與詩友同道創辦了歪仔歪詩社。 回鄉後,他採石,種樹,造園,餵養流浪貓,組織詩社雅集,冬日磨墨,寫字作畫,瘋狂收集古董——這穿越時空的蝴蝶,練劍,爬山,經常迷路,仔細生活。 如此時光翩躚,詩人從容將三十載生涯集結成一本大書,名之為《冬日磨墨》。時光如落羽松在太陽下發光,其中正有十歲那年暑假「冒死」採集來的蝴蝶標本,它就夾在《李義山詩集》卷上《蜨》那首五言律詩的頁縫中。 葉葉復翻翻,斜橋對側門。 蘆花惟有白,柳絮可能溫。 西子尋遺殿,昭君覓故村。 年年芳物盡,來別敗蘭蓀。 ——唐 李商隱《蜨》 「美的追尋與失落,絕美的死亡。」這正是詩人的賭注,就在最近,拜訪黃智溶,我提到羅東賭徒的字眼,他依舊笑眯眯地說,「對啊,賭一把。」 拜年 20240210 羅東——基隆自強號 雙手舉「武松殿」上黃員外家 拜年 適逢詩人換展 書房懸掛釋明中洗象圖與湯雨生條幅 法門龍象 萬象更新 兵中儒將 溫潤雅致 更有三十年前的《黃泥街》 鐵筆銀鈎配魔幻意識流 日本飛鳥黑鐵壺旁臥酣的白貓 被我們吵走 普洱回甘 老貓偷看 春茶 福酒 龍來平安 我們都不喜歡一驚一乍 故作棒喝的枯筆禪 沒喝醒別人 卻賠上了自己 矯揉造作 自上泥台 還是說回筆畫線條空間流動 收束與放鬆 扎根與起飛 天地人 無一筆無來處 直至血戰古人嚇死倉頡老子寫神 說起來故事不少 四十年前 詩人在中華商場地攤 初見半鋪地上的古畫 以為是雪山圖 打開後脊背發冷 兀自殺價5000台幣 衣冠南渡 機緣天成 黃泥街取自殘雪小說的意象 古筆畫 新構思 控制與失控之間 黃色的癲癇 文章參考以下資料: 《海棠研究報告》,黃智溶 《今夜,你莫要踏入我的夢境》,黃智溶 《那個地方》,黃智溶 《貓蝶圖》,黃智溶 《冬日磨墨》,黃智溶 《歪仔歪》詩刊 本期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特邀嘉賓:歪仔歪詩社的兩位創刊社員 黃智溶:詩人,藝術家,藝術批評家 張繼琳:詩人,初中教師 視覺:Dst.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這是怪正常的第051期節目。 分享「你哥影視社」的系列影像作品《工寮》、《宿舍》、《公園》,我們也邀請「你哥影視社」的三位藝術家一起聊了聊。 本期節目有兩期,分別為:你哥影視社訪談(上):三個火槍手台南沼澤報到(點擊收聽https://reurl.cc/Nlj0D6)。 這次發布的是,你哥影視社訪談(下):拍片捲起蝴蝶風暴,戰鬥的人終會相遇。 上期節目主要聊「你哥影視社」三位成員——藝術家、導演蘇育賢,藝術史研習者、製片廖修慧,建築設計師、攝影田倧源的個人經歷與知識構成。這期節目,我們直接面對作品,聊《工寮》、《宿舍》、《公園》的發酵、製作、生成以及引發的反響。 #蝴蝶風暴 *頭腦遼闊過天空 一位藝術家 憤怒於生命對生命的追逐 軟雕塑 Nalam 房中間有一棵樹 等待果陀 長滿了空椅子 眾聲喧嘩直到爆炸 拍照 被捕 失語 沈默如雷 在心頭擊鼓 鼓起春風秋雨 一場雨從越南下到台灣 鮮艷 廉價的行李箱 就是她們的全部家當 窮人幫助窮人 如果世上還有宿舍之神 詩人在台南公園漫步 **採摘天堂碎片落在印尼移工的 頭巾 麥克風和石頭音響成為 主角 如果在停電的夜晚 床頭 讀詩 一對新鮮多汁的戀人 當朝一部電影邁進 便捲起莫名的風暴 ***詩歌是歷久彌新的新聞 ****藝術造就藝術 當我們潛入府城的沼澤 藝術家的暗房 一場真心話大冒險 身上的海 充滿酒水 遠方有火把 伴隨掌聲 沼澤裡什麼都可能發生 戰鬥之城的人 終會相遇 *自狄金森 **自《公園》 ***自龐德 ****自簡 赫斯菲爾德 :《十扇窗:偉大的詩歌如何改變世界》 楊東偉譯 王家新校 本期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特邀嘉賓:「你哥影視社」三位成員 藝術家、導演蘇育賢 藝術史研習者、製片廖修慧 建築設計師、攝影田倧源 隱形嘉賓:藝術家張立人 訪談場地贊助:海馬迴 光畫館 ■蘇育賢最新個展訊息: 蘇育賢插畫展 TKG+ 17AUGUST-26 OCTOBRE 2024 我們很難用線性或者二分法去歸類蘇育賢一路走來的創作:它可以是早期在網路聊天室中與陌生網友配對後的瘋狂速寫經驗、可以是他製作的獨立音樂品牌《Indi Indi》中收錄社會邊陲素人「那些沒什麼的聲音」。是「花山牆」裡以台灣文化中的喪葬儀式、紙紮工藝別開陰陽兩界,卻又混進台灣殖民史與現況的政治性關照;是藉「石膏鑼」敲擊出一種破碎、不可逆的台灣現代主體性的脆弱聲響;是與兒子們相伴的時光裡,一句「晚安,待會見。」父子間親暱問候中的感性雕塑;又或者是「公園」裡將詩性過渡了現實的沉重,柔軟卻仍不失詼諧地對印尼移工的照拂。這些或大或小、多面向的題材,在蘇育賢每一次的目光轉換中被捕捉下來,藉不同媒材、不定型的創作語言將藝術家的當前感性捏塑成能搔到觀者癢處的模樣。 相較於先前幾次的個展,插畫作為本次蘇育賢的個展主題,無論是在形式或者概念上皆輕盈許多。展場裡展出近百張的水彩插畫,每張圖只有A4紙材的大小,尺幅不大卻帶著每日練習、規律作息的身體經驗,回到像是插畫家般追著截稿的死線拚命趕稿的精神狀態。英文展題Drawing From Monday便是延續了這種無盡創作的命題,「我規定自己每天至少都要畫上一張,就像是每天都是從禮拜一開始畫的感覺,一直畫、每天畫、沒完沒了的畫。」蘇育賢說道。這些插畫原稿多半來自蘇育賢的筆記本中的隨筆,它們大多是一些靈光閃現的概念草圖、或者某些計畫的分鏡。而這些散落在筆記本裡的插圖之所以落在畫紙上成為了彩圖,契機始於經營出版印刷業的友人送給蘇育賢的幾疊A4尺寸紙材。 「我開始在家裡拿這些紙打發時間,沒什麼目的性的畫,有時候是為了孩子畫,有時候為了妻子畫。家庭感是這些插圖的基底,我沒有工作室,除了拍片要跑出家之外,寫腳本、剪片也都是在客廳裡面,一邊工作一邊陪家人。畫畫這件事情的家庭感又更強了,不用跑來跑去,作品也可以直接跟孩子們分享,他們也會跟著一起畫,對孩子現階段來說,我是做什麼樣的工作的,因為畫畫變得很清楚。」——蘇育賢 縱使家庭生活顯然已融入蘇育賢創作思考的一部分,但在每一幅插圖中實則與家庭感沒有過多的直接指涉,反而,每張插圖都更接近於一個獨立又帶著細微刺點的段子。這些插圖幽默、詼諧教人莞爾,卻也包覆著一層薄薄的憂暗面紗——那是藝術家看待事物的目光所產生的距離感與孤獨;精心設計的笑料、筆尖構築出輪廓、水彩拂過的每個畫面,在乾淨純白的A4紙中這些插圖儘管規模微小卻更顯力量。 對蘇育賢而言創作既是生活的也是政治的,可以是嚴肅較真的鑽研也允許其輕盈飄過。本次插畫展藝術家企圖拋開框架,以暢遊漫想於紙幅的姿態,自由自在地只為滿足自身——我們沿途翻越了花山牆,聽聞遠處的石膏鑼響,繞過公園裡傳不出去的故事,渡過了那些和孩子道晚安後轉身創作的夜晚,看見了將自己從四面八方打開再聚攏,擠壓出各種面貌的蘇育賢。 ■TKG+ 台北市內湖區瑞光路548巷15號B1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這是怪正常的第051期節目。 分享「你哥影視社」的系列影像作品《工寮》、《宿舍》、《公園》,我們也邀請「你哥影視社」的三位藝術家一起聊了聊。 本期節目有兩期,分別為: 你哥影視社訪談(上):三個火槍手台南沼澤報到, 你哥影視社訪談(下):拍片捲起蝴蝶風暴(8月8日七點上線)。 你哥影視社前傳:三個火槍手府城沼澤報到 這是一個熱血中二的漫畫故事,我粗略描述,你試著想像分鏡頭,甚至組合成動漫。 故事發生的地點在府城台南。 這是一座有四百多年歷史的富庶之城,因為飲食極度嗜甜,該城還有一個別稱「全糖市」。這座城市闊過,並且依舊闊著,家底厚,有錢,有閒,有文化,審美水平自然不在話下。 車水馬龍的繁華是屬於觀光客的,在地生活的台南人不去湊熱鬧,他們有各自隱秘的美食地圖,消遣放空的所在。比如,台南公園,就是主人公蘇育賢經常晃蕩的地方,幼年在此地參加繪畫寫生,公園裡的石頭音響可能是他最隱秘的夥伴,這位夥伴在幾十年後出現在他們的作品《公園》中。 比如,絕對空間,一個當代藝術創作與展覽的場所,那是主人公廖修慧曾經工作過的空間。臨近下班的黃昏,蘇育賢會提著一手啤酒,來探班。彼時,另一位主人公田倧源在服兵役,蘇、廖二人就在絕對空間的門口,抽煙,喝酒,瞎聊天。 比如,海馬迴光畫館 ,那是田倧源喜歡去的實驗性空間,他在這裡主動參與一個波蘭駐村藝術家的電影拍攝計劃,第一次意識到藉由拍電影,竟然可以席捲起那麼多有趣的力量,電影竟然可以作為方法。 也是在海馬迴光畫館,他們三人參與讀書會,參加藝術批鬥大會,聊如何把黃春明的小說《莎喲娜啦‧再見》畫成分鏡圖,嘗試讚美或者批評一件件具體的藝術品。 三位主人公: 蘇育賢:身份,一位當代藝術家,導演。 必殺技:情感力旺盛,善用憤怒的力量,將之轉化為藝術創作的動力;擅長營造開心好玩的工作氛圍,善於隨喜自己和夥伴。擅長從日常生活經驗和田野調查中發現真問題,藝術創作舉重若輕。 廖修慧:身份,藝術史研習者,製片。 必殺技:酒量好,人見人愛,擅長跳讀,片段閱讀,超鏈接閱讀以及斷片。特定情境下,會分享詩歌。 田倧源:身份,迷霧建築師,通過youtube不斷自修的攝影師。 必殺技:好咖,中二,熱血,擅長用影像為建築招魂。 高二時,田倧源的同學請求大家救救社團組織——大傳社,「請大家加入大傳社,不然它就倒閉消失了。」田不疑有他,馬上加入,隨之加入的還有全班同學。大家一瞬間都成為社團幹部,裝模做樣學習拍片。 這個熱血好咖的起點,也為後面「你哥影視社」的誕生,埋下了伏筆。 我為人人,人人為我。你的兄弟,我的兄弟。 因為委託作品《工寮》,三位主人公正式以「你哥影視社」的名義,在府城集結。 在如沼澤般富有生命力的府城,他們將要掀起如何的蝴蝶風暴? 下期節目,請觀看風暴的誕生。 #聊天記錄 週末乘高鐵去台南公園路聊天 凱米颱風過後 我們談論 海馬迴 風 空間 時間 記憶 光 影子 聲音 凝固的音樂 捲起風暴 在五座廢墟裡招魂 野花牆 地圖 沼澤 秋子 雨聲棒 現場與暗房 黑噪音 白噪音與幽靈之聲 晚安 待會兒見 庸俗的意義 酒呵呵 戰鬥 每個人的難處 火爐 豬腳麵線 辛波絲卡 工作坊 梯子 宿舍之神 玻璃酒杯盛滿太平洋的浪與長白山的草 啤酒花裡有十萬個金句 放不放過自己 不及物 具體 起飛 隨喜 野地裡尋回丟失的孩子 聊到頭顱發熱 很ㄎㄧㄤ 真實與虛構的曖昧地段 諸物升起 有風穿過 本期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特邀嘉賓:「你哥影視社」三位成員 藝術家、導演蘇育賢 藝術史研習者、製片廖修慧 建築設計師、攝影田倧源 隱形嘉賓:藝術家張立人 訪談場地贊助:海馬迴 光畫館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怪正常的EP050:台北電影節觀影筆記:記錄與虛構 這是怪正常的第050期節目。聊聊第26屆台北電影節(6月21日至7月6日),我們的觀影片單與通過電影瞭解到的現象與趨勢。 下一波電影新浪潮將會在哪個方向出現?有可能是跨足影像的藝術領域創作者嗎?不如一起聆聽並留言聊聊。 同時分享九部電影的短評: 《家庭簡史》:世上有什麼經得起顯微鏡般的凝視?家庭嗎?千瘡百孔。國際化藝術家無一句廢話的全方位精準打擊。 《吶喊荒村》:哈薩克,冬不拉,紅藍黑色,霧氣瀰漫,瘋子尖叫,孟克吶喊。 《公園》:公園寫詩,妄想在虛無中,尋找一顆珍珠嗎,誰在消費誰的身體,誰在消費誰的money。 《人海同游》:夢或者一場雨,落在廣州和香港的颱風裡,夢還未醒,雨未停,電影結束了。 《小懶猴不哭》:歐洲歸來的骨灰與小懶猴依舊撫不平女人的心,反倒起了陣陣黑白的漣漪。 《二樓傳來的歌聲》:一千萬人各懷心事在街頭、房間、野地、墳墓,遊蕩。其中有多少幽靈,誰也說不清,老天憐憫落座之人。 《家庭公寓》:當代性與經典性兼具,一部作品一但被導演激活,則永遠活著。 《局外人》:看的時候,睡了一覺,醒來還是覺得好。好像導演貝拉・塔爾偷窺了我的日記本。 《都靈之馬》:尼采為什麼抱著那匹老馬痛哭?貝拉・塔爾封筆之作,是提問,也是回答。 ▲本期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這是怪正常的第049期節目。 錯峰分享第14屆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5月10日至5月19日),我們的片單以及台灣紀錄片影展的沿革。順帶聊了聊資深影迷Zoe的觀影簡史。 「啊,還可以這樣?!」今年選片的時候,我被一部紀錄片的介紹驚呆了,不由發出這樣的感慨。 一位導演,認為國內政界貪腐橫行,竟然給芬蘭寫信邀請他們侵佔國土,協助實行民主統治。並紀錄下了他寫信求助的全過程,做成紀錄片放映,紀錄片的名字叫《民主待更新》。 這位導演是本屆紀錄片影展的焦點影人,来自斯洛伐克的彼得・克雷克斯 (Peter Kerekes)。我們選了他包括《民主待更新》在內的四部作品,他為什麼寫信,如何拍攝這部紀錄片,他的作品又有什麼特色,節目中都有相關分享。 節目裡提到的紀錄片《備忘錄》不僅議題重要,藝術性也極強,在「小宇宙」上傳後被刪除,也反證了備忘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今年所觀看的其他幾部作品,分別涉及廢娼政策、少年矯正學校、南進淘金、民俗儀軌等等話題,各有不同形式的精彩呈現。 具體內容,節目裡見。 在梳理台灣紀錄片影展的沿革時,意外串起來Zoe的觀影史,她提到一個關鍵詞,紀錄片簡直如有打開天眼的震撼力。至於如何震撼,還是要落到具體的作品上。 最後,分享伊朗導演阿巴斯關於電影和紀錄片的說法: 「電影只不過是虛構的藝術。它從來不按照實際的樣子描繪真實。……真正的紀錄片並不存在,因為現實不足以成為建構一部電影的基礎。拍電影總是包含著某種再創作的元素。每個故事都含有某種程度的編造,因為它會帶上拍攝者的印記。」 ▲本期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本期提到的作品: 《紀念.陳達》、《王船祭典》,張照堂 《鑽石水族世界》,黃琇怡 《老查某》,蔡晏珊 《風摧肉身》,陳界仁 《備忘錄》,窮山惡水電影小組 《66個季節》、《烹煮歷史》、《絲絨恐怖份子》、《民主待更新》,彼得・克雷克斯(Peter Kerekes )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夜奔隱秘的武林 黃鴻璽是個不安分的人,總有「夜奔」的衝動。 二十九歲那年,他決定變賣房產,換成美金,去北京衚衕裡開客棧。這意味著他要離開工作了幾年的雲門舞集,面對未知的風險與隱秘的武林世界。 間歇性跳出舒適區,渴望冒險,頗有俠客的浪漫,正是他的個性之一。 好比,大學學心理學,後來做的工作卻是雲門舞集教室武術老師,研發武術教案,專注傳統武術現代化。 這得益於他高中開始學習的傳統武術。武術成為他人生的命門,密切串起他的學習、事業、家庭以及所有生活軌跡。 命運轉折離奇,黃鴻璽生於台灣,長於加拿大,求學於美國,在赴香港工作的當天,看到了雲門舞集招收武術老師的訊息,痴迷武術的他取消香港之行,參加了考試。雲門舞集武術老師、武學大家徐紀事後回憶當時的情況:「(黃鴻璽)修長的身材,謙和的面貌,徐緩的談吐,和他已屬合格的武功,當然,錄取。」 進入雲門之後,黃鴻璽在老師徐紀的指導下,繼續習武,教課,還申請了雲門舞集創始人林懷民創設的「流浪者」計劃——贊助青年藝文工作者窮游世界——他要去大陸尋訪北派武術。 無獨有偶,早在1987年,僑居美國開設止戈武塾的徐紀先生也曾回到神州,拜訪各路武術大家,一路行遍上海、北京、滄州、西安、洛陽、開封、陳家溝等地。事後結集出書《千里不留行——大陸武術探訪紀行》。 也許正是「流浪者計劃」尋訪北派武術的旅程,在黃鴻璽的心頭埋下了在北京開客棧的種子。結束流浪計劃,回到雲門的黃鴻璽,興奮地與雲門的同仁分享北方訪學所得,但依舊要面對老師嚴苛的武術訓練——「你蹲得不夠低!」。 多年後,黃鴻璽提到,「老師像壓彈簧一樣壓我,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來。跟隨徐師,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做人』,他要我踢最基本的彈腿,一踢一輩子。要我安靜下來站樁,站到地老天荒都不夠。要我意念下沉,要我用腳打拳……他要我身心從裡到外都『不舒服』。」 不只是武術,徐紀批評學生一切的錯誤,他洞悉人性,評語針針見血,從來不稱讚學生。「他說我拳練不好,因為我的生命缺少了太多,他要我閱讀經典,要我聽音樂演奏,要我嘗試書法,要我看戲劇演出。」黃鴻璽說,「當我和朋友們準備去聽周杰倫、蔡依林演唱會時,卻被老師抓著去看崑曲《夜奔》。」 黃鴻璽決定離開雲門,夜奔北京。 他和老師辭行時,徐紀在一張紙上寫了十個名字供他做客棧的名號,其中第一個就是「夜奔」。 1987年,徐紀回大陸探訪武術名家,中秋節正好在武術之鄉滄州度過。招待他的滄州市僑辦主任提到市僑辦正在籌辦滄州武術院,「演武廳二百平方米,設有床位一百五十,教室之外,並有寬敞的院落。國際友人,同本國僑胞均歡迎提前聯繫,指定學習門派,更可以要求某位名師……為了滿足外國人的習慣,預定設一酒吧,名字就叫『夜奔』。」 黃鴻璽果然去了北京,並且在離王府井十五分鐘路程的衚衕里,租下一處四合院,開起了客棧,名字就叫「夜奔北京」。 寬敞的院子,正適合練拳。 客棧迎來送往,正是故事發生的地點。開辦十年以來,黃鴻璽至少迎來和送走十幾萬客人。2020年新冠疫情肆虐全球,夜奔北京苦撐半年後,被迫關門。 當黃鴻璽在網絡發出客棧關門的消息後,收到了幾千條來自天南海北的消息,充滿惋惜與祝福。 在那一瞬間,時間的齒輪倒轉,店裡店外、城裡城外過往的一切似乎都復活了,一一回到他的眼前:捱過幾個寒冬的魚堅強,白狗黑狗溫大寶和歐巴馬,美國蓋瑞特,煙台蘇蘇,平谷陳辛未,夜奔李俠,一號阿姨,燒煤師傅,臭雞蛋、芝麻涼皮、百米粒、王磊咖啡、啤酒羊肉串,俄羅斯短刀術,冠縣李冉,黑道頭子,金剛狼張則浩,夜奔泥匠,神仙姐姐文那,城東寡婦…… 於是,黃鴻璽在紙上再造了「一座衚衕里的神秘客棧,超越門派的武術大觀園,來留去送,身邊的武林與凡人的江湖」。 幾年前,我在朋友金醫生的引薦下隨香港來的郭師傅在北京學過一段時間詠春拳,才知道世上真有隱秘的武林存在。 當時在夜奔北京教書法的朋友和我提到過黃鴻璽——一個在北京衚衕開客棧,免費帶員工和客人練拳的台灣人——聽起來簡直像武林秘史,江湖傳奇。 幾年後,我南渡台灣,重讀徐皓峰所寫的民國武林系列口述史——《逝去的武林》、《高術莫用》、《武人琴音》以及電影《師父》武打設計書《坐看重圍》,偶爾會想起在北京學詠春拳的感受。在台北的老飯館吃飯,無意間就會聽到各種故事,其中不乏1949年隨國民黨來台的武林高手的軼事。 當讀到黃鴻璽2024年出版的新書《夜奔:胡同裡的神祕客棧,超越門派的武術大觀園》才知道他已在四年前回到了台灣。 書中明寫夜奔北京客棧員工、客人、寵物、美食的故事,暗裡則埋伏了一條隱線——傳統武術。 雖然在北京四合院開客棧,出發點之一就是以武會友,書中所寫故事也與武術有關,但真正直接寫到武術的地方則點到為止,並不鋪展。 黃鴻璽在書中寫到和員工李俠的師父、廣州詠春拳高手廖永泉對練時,如此描述:「喝完茶,我倆起身,稍微活動一下,在沒有客人的廣州老茶館,我們互相確認了一些事情。」 他寫和天津八極拳手寧宇對練,並沒有詳細寫過程如何如何,只是在文章的結尾說:「以前黑嘉嘉說她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是韓國人,雙方語言不通,卻能透過圍棋交心。拳也能。」 到底武術的魅力來自哪裡?讓黃鴻璽如此魂牽夢繞,他說:「拳很迷人,我很清楚。遇到了好拳像遇到了知己;把拳練上身了,就像知己變成情人,黏在骨髓里,一輩子的情,難分難捨。」 全書讓我印象最深的一個畫面來自夜奔大同客棧。 「大雪在第四天早上停了。烏雲散去,陽光普照。大地都是白皚皚的雪光反射,空氣充滿了被洗過的痕跡。我在二十三樓的一個房間看著窗外的這一切,感受到萬物美好。地板持續被熱水燒(得)暖暖的,我光著腳底板站在陽光下,感受到暖流源源不絕地從腳底湧泉穴鑽入骨髓,舒服至極。我忍不住想站樁,就把房間的床、桌、椅都搬到角落,把門打開,開始站渾圓樁。那是我記憶裡最舒服最安靜的一次站樁體驗,沒有任何不舒服,沒有任何想法,身體敏感又很清晰地感受所有,我進入了忘我的境界。」 這是黃鴻璽在大同的心流體驗,在晉北的茫茫大雪中,在溫暖的室內站樁。我想起郭師傅第一次上課就提醒我要放鬆,卸掉肌肉的力量。想起徐皓峰的《大成若缺》一書中,大成拳傳人王建中提到大成拳練的是神經和意念。 2020年,黃鴻璽回到台灣後,同時做了兩件事情,一是創辦夜奔文創,以文創產品為載體尋回中國人的身體美學,一是參與台灣屏東大成藝術實驗小學武術課程教案研發與師資培訓。 粗看起來,這與當年他在雲門教室擔任武術教案研發的事情有些相似,只是離開雲門後,他夜奔北京見識了隱秘的武林和江湖,再回頭致力於傳統武術的現代化,已經別有一番新天地。 他知道傳統武術的傳承與傳播,要點不僅僅是在從一到二、到三的序列上,而在於從零到一這一階段亟需加強,也許這是他選擇以故事為明線,傳統武術以暗線鋪排這本《夜奔》的原因。 回到台灣後,黃鴻璽再次隨老師徐紀學習,當年老師對他彈簧一般的壓力,逐漸轉化成他的動力,他真正成為傳統武術信號的接受者和傳播者,這背後有中國人的身體美學,傳統生活和思維方式,正如一條大河在亙古流淌。 本期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特邀嘉賓:黃鴻璽,夜奔文創負責人、大成藝術實驗小學武術課程教案研發與師資培訓講師。 本期提到的作品: 《夜奔:胡同裡的神祕客棧,超越門派的武術大觀園》,黃鴻璽 視覺:DSt.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這是怪正常的第047期節目。分享藝術家張立人的個展《戰鬥之城·終》,我們也邀請藝術家一起聊了聊。 2023年,參加完法國南特當代藝術中心的展覽,當作品還在回台灣的海上漂流時,藝術家張立人就開始發愁如何處理這些作品。 由於台積電進軍台南,引發當地房價飆漲,他在台南郊區租住的廠房房租也翻了幾倍,他已不堪負荷,只得再次搬離,這也意味著費時十四年組建的城市模型要再次隨他四處流浪。 正在這個當口,張立人看到了台灣北師美術館的「作夢計劃」——美術館面向全球徵集作品,為入選者提供50萬台幣製作經費,結合館內策展團隊及行政支援,協助藝術家持續發展創作,舉辦個展。 張立人的夢很單純,希望通過參加這個計劃,北師美術館可以協助他清運掉這些作品。張立人在62組提案中勝出,2024年5月4日在北師美術館舉辦個展——「戰鬥之城·終」。 經過網紅打卡,展覽意外爆紅,面對排起的觀眾長隊,美術館不得不臨時啓動預約機制。 相對於這些熱鬧,張立人更在意的是他終於作為第一個觀眾,看到了過去只能局部展出的作品首次完整呈現。還有,展覽結束,這些作品該怎麼辦? 也有藝術家朋友建議他,展覽結束他把這些模型拉到海邊,一把火燒掉,並拍錄像記錄下來。但即使運到海邊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直到接受「怪正常的」採訪的當日(6月2日),張立人依舊沒想好如何處理展覽後的作品,「或許就當垃圾清掉」。 他的作品包含兩部動畫電影、一部漫畫,拍攝動畫電影的城市場景,動畫中涉及到的108個人偶,還有兩部作品自述影片,都在北師美術館一一呈現。在美術館三樓的一角,張立人還原了他台南工作室的樣貌,從這間工作室模型望出去,展場中間有電線桿和天線,他的這個工作室是發動機,起造了一座城市,上演了一個人十四年的一場戰鬥。 藝術家為什麼花費十四年的時間,做一批注定不會被收藏的作品?在當今社會節奏緊湊,頂著成功藝術家帽子頻頻在舞台亮相收獲名利的時代,實在是一件讓我很好奇的事情。 相較於作品,張立人創作作品這件事本身更打動我。試想,人生能有幾個十四年。十四年間,他做做停停,做其他工作攢一點錢,回來再做他的藝術創作,如此循環往復。 當我站在展覽場地,《戰鬥之城·終》動畫電影裡的時間,展覽場地的時間,張立人的生命時間,社會發展運轉的時間,這所有的時間疊加在一起,產生了更大的衝擊力。 實際上,張立人早期自己也困惑於當時的選擇,他只是希望循著好奇心做一些不一樣的事情。好比他並不循著老師的指導,僅僅把畢業作品武器娃娃完成,還要添加賣掉作品並把錢用來資助巴爾幹半島戰火中的小女孩的環節。按照學校老師的意思,完成武器娃娃就完成了藝術行業中軟雕塑這一項,後面與小女孩互動的事情,完全沒必要。 梳理張立人的履歷發現,他在讀書期間就獲得了很好的獎項,2009年獲台北美術獎首獎、2009年獲高雄獎首獎,2010年入圍第八屆台新藝術獎。如果按照既定成功藝術家的路徑,就是找畫廊經紀,國際化,擴大名聲,售出作品,獲得更大資本挹注,實現階層躍升,分享成功經驗,取得更大資源。 張立人想走一條不一樣的路,不想被這條成功的路徑和體制馴化。他在台南鄉下遇到的一位牧師的一番話,點醒了他。 牧師想要建教堂,四處籌錢,張立人問他為什麼不申請政府的資助,這樣不是更快嗎。牧師回答,「如果向政府申請資助那就得遵循政府運轉的世俗時間,我現在是遵循上帝的時間。」 張立人《戰鬥之城·終》這一系列作品,不正是借用上帝時間,自製時光齒輪嗎?如果借用詩人、藝術批評家朱朱的說法就是張立人的作品,體現了「時間的私有化」。世界運轉無常,戰爭、選舉、遊行、瘟疫,歲月靜好抑或歌舞昇平,張立人兀自獨立,我行我素建構自己的記憶之城,建造自己的迷宮。 原本宇宙中有三個時間序列,自然界運作的時間,四季更替;社會運行的時間,朝九晚五,打卡通勤;個人日常時間,生活如儀。人終其一生都在協調這三種時間的關係,面對自然宇宙,面對社會,面對自我。 張立人的作品,以及創作作品的過程,正體現了對這三種時間關係的協調,他面對自然、社會、自我的三種時間,自造了時間尺度,讓時間私有化,作品內外印刻了他記憶的痕跡,他的焦灼與篤定,他的氣味與體溫。 或許,對不同的人而言,藝術要麼無比重要,要麼毫無意義,這有點類似於上帝。 帶著看過展覽後的種種刺激、困惑、好奇,我們在一個雨夜和張立人一起聊了聊。目前節目時長一小時四十四分鐘,這是幾番刪節後保留下來的長度。我們希望在節目裡能呈現藝術家本人講話的節奏、語調和他思考的方式與慣性。 正如我們看到張力巨大的展覽,再看到素樸單純的藝術家,就會覺得,對了,正是這樣素樸的藝術家才會有這樣有力量的作品。 節目裡聊到個展《戰鬥之城·終》的緣起,張立人的「上帝時間」概念的來源,為了做藝術創作打過的各種零工,他對當代藝術的思考,接下來新作品的構思等等,最重要的是展現了他獨特的思考方式和思考路徑,把他作為一個樣本,用他自造的時間齒輪去反觀如今的社會,相信你也會有不一樣的收穫。 #創世紀 如果用十四年光陰 建一座記憶的城 用木條 保利龍 用磕磕絆絆的生活 如果用衛生紙 捏 一百零八個人 用模具拓印 用股東會紀念保鮮盒封存 如果這座城 這些人 活在經濟奇跡 活成台灣之光 上帝如何看福爾摩沙 天地不仁 萬物芻狗 暴雨中 目送這位創世界的藝術家 騎著機車 在霓虹閃爍的基隆 駛向深坑 他自製時間的齒輪 我行我素 做一個長夢 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特邀嘉賓:藝術家張立人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這是怪正常的第046期節目。分享導演鍾孟宏和王小帥的故事,和他們各自的書: 《我不在這裡,就在往那裡的路上:那些帶我走上電影之路的人生往事&鳥事》、《薄薄的故鄉》。 導演鍾孟宏是個記仇的人,時隔25年,56歲的他,特意到當年他的作品被快轉、被漠視的公司拍照,在2022年出版的《我不在這裡,就在往那裡的路上》一書中,專門放了這張照片,並把當年的事情白紙黑字的寫出來,隔著紙張都能感受到他的火氣。 另一位導演王小帥是一個善於抓住機會的人。 12歲的時候,他就寫信給中央美院附屬中學,諮詢報考學校的事,而且竟然收到了回信。三年後,他如願進入央美附中。 1992年年初的一天,他鎖好宿舍,把鑰匙託給同事王利軍,直接打車去機場,從福建飛向北京。 後來的事情,可能很多人都知道了,王小帥拍了幾部電影,獲了很多獎。鍾孟宏也成為台灣中生代電影導演的中流砥柱。 這期節目,我們從他們的兩本書入手,聊一聊導演的自我修養,以及兩位導演各自成長的時代圖景。 #導演的養成 人生漫長,難免有掉進黑洞的至暗時刻,原來擅長的領域不受信任,甚至遭人落井下石,如逆風被狗追。 怎麼辦? 導演鍾孟宏和王小帥算是兩個有趣的樣本,他們的人生故事精彩程度不讓電影作品。 刺點:鍾孟宏的成長之路 鍾孟宏是個記仇的人。 大概是1996年,他從美國讀完碩士回台灣已經三年,在廣告圈打拼,處在人生逆風期,幾乎要放棄專門去芝加哥大學學習的影視製作行當了,他給自己留了最後一個機會——再闖蕩個半年,還不行的話,就找個維生的生活算了。 這個時候見了不少製作工作的老闆,其中一位姓劉,他記到現在。就在他的新書出版的2021年,他專門去事發地點拍了一張照片放在書中。 當時,他帶了作品從約好的下午兩點一直等到這位劉老闆下樓去吃晚飯,在一群人的簇擁下,這位老闆見他的第一句就說「你還在呀?」 「那我們來看一下你的作品吧 。」作品集共三支,總長不超過一分半鐘,這位劉老闆接連快轉,十秒鐘就結束了觀看,結束時還用一個很訝異的表情「哈!就這樣子喔?」 鍾孟宏給這張照片配的文字是:「作品集被快轉的地方,台北 2021。」 他分享了電影圈老前輩杜篤之曾經給他說的一個故事。 有一次在恆春拍片,放假時,杜篤之通常會騎著腳踏車沿著恆春半島,鍛鍊自己。 「鍾導,騎車過程中最可怕的事情是什麼,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 「就是逆風被狗追。」杜哥語重心長的說。 「什麼意思?」 「當你在逆風中,一步步很辛苦地踩腳踏車時,突然有一群野狗衝出來追著你,那時候就算使全身奶力,腳踏車幾乎還是原地踏步,看著後方的狗群凶猛追過來的樣子,那時人生真的覺得毫無希望了。」 這樣的片段無疑是鍾孟宏的刺點時刻。 他還說「你也不能說是對方狗眼看人低,這個行業生態就是如此,更何況當初那家公司在廣告界宛如是一個快速竄紅的巨星,氣燄之高,宛如地表上最猛烈的火山。」 已過所謂知天命年紀的他並不鄉愿,仍然有少年的怒氣。 他並不掩藏自己的態度,「這些年來,很多導演或知識分子很喜歡作國共戰爭後兩岸生離死別的論述,那種真實小老百姓的痛苦,被他們浮誇不真實的手法所扭曲著。每次看到這種做派時,真的很想找出作者,狠狠地把他們掐到眼珠子爆出來。」 另一個刺點時刻,在小女兒鍾以澄寫的後記中可以發現: 鍾孟宏的電影《一路順風》上映和參加金馬頒獎,當時這部影片獲得該屆最多項提名,只拿下最佳美術設計。 結束後,鍾孟宏對兩個女兒說:「不好意思,浪費了你們一個晚上。」鍾以澄寫到「認識他十八年,我慢慢可以理解他那個晚上對自己的自負和失望。」 以上只是鍾孟宏新書《那些帶我走上電影之路的人生往事與鳥事》的幾個片段而已,類似的刺點時刻,在書中不勝枚舉。 全書共十一章,加自序,以及女兒寫的後記。自序中,鍾孟宏寫到夢,寫到自己在大學校園內的狀態,像一個游離在西部的槍客,每天騎馬遊蕩,對著那些無聊的四腳蜥蜴,惡狠狠地開槍。 最後一章也以夢作結,這本書像一個回環的夢一般。 光看這些章節的標題就充滿故事與寓意: 司機、相機、同學、臭豆腐、售票員、美國朋友、壞人、吳郭魚、C、許先生、夢。 在各章節的文字中,又穿插著相關或不相關的照片,這些照片看起來冷峻、疏離,正如羅蘭•巴特《明室》中所說: 「一張照片的刺點,就是在它身上,指向我(但同時也傷害我、讓我揪心)的那種偶然。不管如何,刺點總是或多或少地潛藏著擴展的力量。刺點在作為『細節』存在的同時,又不合常情地把整張照片佔滿。」 這是一本刺點之書,不僅僅是文字、照片、電影,還有走過的路,吃過的魚,恨過的人,愛過的事,離開的親人,做過的夢……都在其中,隱隱作痛。 王小帥:像狗咬住骨頭一樣緊緊咬住機會 1992年年初的一天,26歲的王小帥鎖好宿舍,把鑰匙託給同事王利軍,直接打車去機場,從福建飛向北京。 彼時,他在福建電影製片廠已經待了兩年,寫了五六個劇本,一直等待做導演的機會。 與此同時,他也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準備,他把工資做了這樣的安排:一小部分留在枕頭下面,一部分買一瓶金獎白蘭地,一部分買煙,剩下的全部買成飯票。壓在枕頭下的錢幾個月以後就足夠買一張去北京的機票了。 這一天,北京電影資料館的領導來視察,在會議上提到,聽說你們廠裡有一個叫王小帥的人,是北京電影學院的畢業生,你們應該讓他拍片子呀。王小帥說他就是,正在爭取。 廠領導回應說,我們這裡的大學生還年輕,要獨立工作恐怕還需要鍛鍊五年。 這是已經等了兩年的王小帥,接收到的最清晰的一個信號。 廠領導的話音還未落下,王小帥走出會議室,拐上樓,打開宿舍,用兩三分鐘收拾了一個背包,從枕頭下取出預備好的錢,轉身鎖上門,把一把小小的鑰匙交給沒有參加會議的王利軍。 多年後,王小帥在他的《薄薄的故鄉》一書中回憶,「從聽到廠領導發出的信號,到踏出廠門,用時不到十五分鐘。」 這是改變他一生命運的十五分鐘。 王小帥是一個善於抓住機會的人。 12歲的時候,他就寫信給中央美院附屬中學,諮詢報考學校的事,而且竟然收到了回信,學校老師一番鼓勵後,告訴他現在還小,過幾年可以報考。 收到回信的王小帥大受鼓舞,再學起繪畫勁頭就不一樣了。如果之前是為了應付父親的熱情,這之後就是抓住可以離開貴州的大山去北京的機會了 。 王小帥能有這樣的眼界,拜上海戲劇學院的導演父親王家駒所賜。 王小帥一家的命運隨著大時代的變遷起伏,他在上海出生四個月後,一家人響應國家建設三線的政策號召,舉家遷移到了偏僻的貴州。從那時起,讓兒子走出大山,離開貴州就成了父親奮鬥的目標。 其中一條捷徑就是考試走出去,王小帥也有天賦,跟著父親學習,頗有成效。學到後來,父親覺得需要找更專業的老師來輔導兒子。 這個時候一個機會來了,父親的老同事邀請他去武漢參加京劇團,想到大劇團有舞台美術師,這些美術師都是專業繪畫出身,一定可以輔導王小帥,父親答應了,很快舉家遷到武漢。 如此一來,準備中央美院的考試,就成為王小帥、王小帥父親及父親請的幾個老師——武漢文工團的同事們共同的一場戰役了。 王小帥在書中寫到:「繪畫聚會多了針對性,那個遙遠的美院附中好像也給他們上了一個考題,過去泛泛的讚美突然變得不容易出口了。在他們眼裡,這個孩子已經不再是塗鴉少年,准考證的神聖性讓他們變得謹慎起來。每一句話,每一個指點開始透露出一份審慎的專業性。」 多年後,王小帥在上海見到當年指導他的兩位老師趙葆康和湯志良。一邊在路邊的小酒館喝著黃酒一邊聊天,趙葆康說:「那是什麼學校?中央打頭,全國招生,而且只招十三個人,想想都後怕。」 如願考上中央美術學院附中,1981年秋天,15歲的王小帥去北京報到。三年後,他沒有報考中央美術學院,卻報考了北京電影學院。那是1984年的某一天,王小帥接連看完《黃土地》和《一個和八個》之後,放下了那張被他塗抹得像牆皮一樣厚的油畫創作,去一樓圖書館,借了兩本書《世界電影史》和巴贊的《電影是什麼》》,開始準備電影學院的考試。 這一次他再次抓到了機會。模糊通過本能憑著對自己的瞭解,為自己選了一個正確的發展方向。多年後,他回憶,比起畫畫他更有表演天賦,在很小的時候就在父親的教導下可以唱整齣的戲,下班後,一群大人擺好板凳,坐著看他表演,父親是報幕員。 為了能夠拍戲,他放棄了留北京做公務員的機會,而選擇去了福建電影製片廠。在福州焦灼的等了兩年,這段期間美院附中時期的好朋友劉小東來信說:「趕快幹事,這樣友誼才能持續且平等。」 如此,就有了開頭那一幕,王小帥接到信號後,直接飛回北京當北漂。 後面的故事已經人盡皆知,成為一個勵志典範,王小帥回北京拍攝了他的處女作《冬春的日子》,從朋友處借來的五萬元人民幣,兩位攝影師鄔迪、劉傑,燈光師小單,攝影助理六子,場記六子的女朋友,兩位跨界演員劉小東和喻虹。 片子完成後,香港影評人舒琪和英國影評人湯尼雷恩把它介紹給了溫哥華電影節,隨後又開始了鹿特丹和柏林之旅。此後,王小帥的電影之路真正開展,2001年,他憑藉《十七歲的單車》斬獲柏林國際電影節評委會大獎銀熊獎。2005年,電影《青紅》又令他成為戛納國際電影節評審團獎的獲得者,2014年,《闖入者》作為唯一一部華語影片入圍第71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王小帥也因此成就了第六代導演中的首位「大滿貫」。 這一切都要從12歲的那封寫給中央美院附中的信和26歲的那把託給同事的宿舍鑰匙算起,王小帥牢牢地把握住了機會和自己的命運——我要拍電影。 文章部分內容參考以下作品: 1. 鍾孟宏:《我不在這裡,就在往那裡的路上:那些帶我走上電影之路的人生往事&鳥事》 2. 王小帥:《薄薄的故鄉》 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番外EP02 藝術家徐毛毛台北辦個展:「誠實,不好嗎?」 #收聽提醒: 1. 本期邀約藝術家徐毛毛的音量較小,雖然已在技術層面做了補強,但其音量仍然比兩位主持人低,建議聽友們備好耳機,選個安靜空間,進行一場與當代藝術的輕鬆約會。更關鍵的是5/27之前,挑個日子前往永康街罐空間欣賞大幅原畫。 2. 因應不同民情,本期節目的大陸版比台灣版少了10分鐘,該段內容與性別覺醒、性向束縛有關。上述的收聽連結,均可聽到台灣完整版。 ....................................................................................................... 這是怪正常的第2期番外節目,介紹最近在台北辦個展的大陸藝術家徐毛毛。 青年藝術家肖像 「看來藝術家度過了沉鬱期,這些作品很有療癒性。」詩人零雨看完藝術家徐毛毛在台北的個展,直觀地說。 台北永康街罐空間展出徐毛毛近年的一系列作品,我們特地邀請兩位台灣藝文界的前輩去看展。另一位是詩人、藝術評論家、藝術家黃智溶,他甚至在徐毛毛的一幅畫作前聽到了聲音。 那是一幅看起來既像氣球,又像變形乳房的作品,飽滿,色澤鮮艷。 藝術家這些作品的形狀幾乎都是少見稜角的圓形,用筆簡潔,取消遠景,像拼貼,又像噴繪,細微處又有手工的痕跡,有些地方顏料塗層很厚,黃智溶形容之為「微立體感。」 我則對策展人和藝術家選定的展覽主題更感興趣——「誠實,不好嗎?」。這個問題在大陸問和台灣問,頗有些不同的份量。 這期節目中,我們和出生於新疆、求學於西安、生活工作於北京的徐毛毛聊了聊她在台北辦個展的體驗,她在過往疫情期間的生活,更探究了她如何走到這一步——度過沈鬱,走向篤定。 其中以下細節,讓我們印象深刻: 徐毛毛外祖父當年從新疆坐著驢車去中央大學讀建築系,兜里揣著鄉親們為他湊的饢,學成後回烏魯木齊參與建設當地最高建築崑崙賓館(當地人稱之為8樓),外祖母放棄在蘇州的教職,隨著一起到了烏魯木齊,大時代下的愛情。 新疆光照充足,平時看到的顏色就比其他地方更為鮮艷明亮,而當地獨產的艾德萊斯綢,為維吾爾族婦女喜歡,以色彩艷麗著稱。艾德萊斯是維吾爾語,意思是扎染的絲織品。用於染色的染料大多提取自天然材料如石榴花、核桃皮等,和田出產的最早的艾德萊斯綢距今已有2000多年歷史。 徐毛毛從新疆到西安美院讀書,輔導老師景柯文給她們佈置的「暑假作業」是去北京開開眼界,其中提到「一定要去滾石酒吧」看看。那是1999年的事情。 徐毛毛和兩個女同學到了北京,找到滾石酒吧,在門口徘徊。 看門大爺問,「你們要幹嘛?」 「我們想進去。」 「這是你們來的地方嗎?!」 「那我們也得去呀,我們老師讓來的。」 後來,她們進去了,看到好多外國人在唱歌、跳舞,她們三個女生,也不點酒,坐在酒吧拿出素描本開始畫畫。 疫情期間,徐毛毛幾乎用光了手邊的所有畫材,最後給自己定下每天畫三幅小畫的工作紀律,像寫日記一樣畫畫。畫到後來,找到了靈感和節奏,找回了畫畫的快樂和自然,很多隱形的視覺元素開始清晰。 她意識到自己終於有了勇氣和力量,敢於誠實面對自己和自己最關注的議題,用繪畫的方式,坦誠表達。 目前在台北罐空間呈現的,正是徐毛毛疫情期間和之後的作品,經歷過七八年的焦灼沈鬱之低谷,如今她終於可以坦然反问,诚实,不好吗? 說起來貌似風輕雲淡,或許其間歷經多少天人交戰,血肉橫飛才可繪出如今這青年藝術家肖像。 更多細節,節目裡見。 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視覺:DSt.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這是怪正常的第045期節目。分享大陸的陶身體劇場和台灣的雲門舞集。 起初錄這期節目是因為看了雲門現任藝術總監鄭宗龍2022年的作品《霞》,特地比較了雲門舞集與北京的陶身體劇場。 然而,2022年節目錄完卻聽到了陶身體解散的消息。一時間五味雜陳,查資料知道雲門舞集中間也停辦過,心下許願祝福陶身體能再次出發。 一年後的2023年,看到陶身體在義大利表演的消息,舒一口氣。 節目中,分享了我們看到雲門舞集和陶身體劇場的舞蹈作品的觀感,介紹了陶身體創始人陶冶、段妮,雲門舞集藝術總監鄭宗龍的故事,也試圖梳理兩個舞團發展的脈絡。 【節目錄製於2022年,以下文字也寫於當時,新冠疫情還在全世界瀰漫】 #戲散之後再出發 興沖沖地走在台北四月的夜色中,面頰發燙,說到激動處甚至手舞足蹈,音量也不由得提高了。 「真是一部提氣的作品,溫暖但不迎合。」我一邊回味一邊說。「小聲點」。Zoe笑著提醒,「沒想到疫情中能看到這樣有朝氣的作品,還感覺到年輕人的活力和團結,雲門的未來值得期待。」 欣賞雲門舞集新掌門人鄭宗龍的舞劇《霞》之後,我們都鬆了一口氣,這是2019年雲門創始人林懷民退休後,雲門的第一部新作品。 鄭宗龍在眾人矚目中接下雲門,剛上任遇到肆虐全球的新冠疫情,表演行業遭受重創,舞蹈劇場受到的衝擊尤其嚴重,不能進劇場,沒有觀眾,舞者怎麼辦?這對新掌門鄭宗龍的考驗尤其大。 好在,果然是艋岬街頭長大的生猛後生,2022年4月捧出的這台舞劇《霞》,讓很多和我們同樣擔憂的人,心頭都舒緩了起來,鬆了一口氣,雲門後繼有人了。 我們也不由得想起幾年前在北京看到的精彩表演,那是林懷民策劃的《交換作》,也可以視為他的謝幕交接表演,他邀請「陶身體劇場」和雲門合作,交換表演對方的代表作。 陶身體劇場曾被《藝術評論》稱為「導正中國現代舞發展方向的舞團」,其創始人之一陶冶被林懷民稱為:「全世界年輕編舞家裡唯一在下功夫的」。 以剛猛、嚴苛、節奏精準著稱的「陶身體劇團」(TAO Dance Theater),和以太極導引、內家拳術、傳統書法訓練出來的「雲門」舞者互換作品,對雙方來講,都是極大的考驗。 最根本的是,兩個舞團的舞者平時跳舞的理念不同、慣用的身體關節不同、肌肉記憶不同,看似簡單的交換演練,簡直是要逼自己水火相融。 《交換作》在北京的表演極其成功,全場觀眾起立鼓掌,掌聲不絕,林懷民多次出來謝幕。他站在中間,左右伴著鄭宗龍和陶冶的照片,是美好的舞壇瞬間。更早我們曾在北京國家大劇院看《陶身體劇場》的演出——創辦人之一段妮獨撐大樑的棍舞《重3》。 媒體人刀娘如此描述:「表演這支舞蹈的20分鐘裡,段妮所做的事情是拿著一根舞棍獨自圓滿、準確地旋轉交替了4800次,最快的時候1秒4次,一刻不停,手中的棍子一直在切割空間,高空、低空、中間、左邊、右邊。」 这支舞有人看了覺得無聊,有人看了覺得窒息,有人看了覺得敬畏,《紐約時報》則如此評價:「段妮極具天賦,舞動時的氣勢令人敬畏。在她旋轉著,從背後、頭頂交替舞動棍子時,那棍子就像一柄追光的鋸刃,讓人眩暈著迷」。 陶身體劇場其他舞者的舞蹈同樣讓人印象深刻,很難想像一個人能把身體操控的如此精確甚至重複到機械式的單調。但人畢竟不是機器。下盤不斷旋轉往復,像一個苦心僧在行吟,具體、重複、單調的動作卻又如此抽象,作為觀眾,你在那個空間裡不由得直起腰背,下意識的參與到這場旋轉中。 隨著疫情逐漸趨緩、解封,我們暗自期待能再次看到陶身體的演出,尤其期待陶冶和鄭宗龍合作的舞碼也能在台灣重現。 然而,2022年4月28日突然聽到「陶身體劇場」解散的消息。 就在消息發出的前幾天,陶冶的微信朋友圈還在發佈將在4月29日至5月4日舉辦的 「陶身體數位系列全演——身體藝術節」線下活動的宣傳資訊。 消息稱:因疫情防控政策,將取消原計劃4月29日至5月4日在國家大劇院台湖舞美藝術中心演出的「陶身體數位系列全演——身體藝術節」。線下活動變更為4月29日20:00,通過線上[「陶身體劇場」視頻號,在國家大劇院台湖舞美藝術中心現場舞臺上直播舞作《4》、《10》,這也是舞團首次在網路公演數位系列作品的全版內容。同時,線上直播公演結束後,陶身體劇場將計畫解散。 陶身體劇場在文中表示,數位系列全演和身體藝術節是陶身體創團14年的一個夢想,為此他們從去年開始籌畫,年初進行新舞者招聘、培訓、排練,各崗位全力以赴:「2020年受疫情影響,舞團開始嘗試新的發展。2021年底,舞團開始負運營,這次作品全演與藝術節的主題是『過去·現在·未來』,這代表著舞團生存現狀,無法再以過往經驗來承載。5月過後,舞團將無力承擔團員工資等運營成本,因此我們不得不計畫解散。」 一朝夢碎。 陶身體劇場由陶冶、段妮、王好創立於2008年,是一個全職的現代舞團,曾應邀在美國林肯中心藝術節、 英國愛丁堡國際藝術節、 澳大利亞雪梨歌劇院和法國巴黎城市劇院演出,也曾受邀在美國舞蹈節(ADF) 演出,並擔任駐節藝術家。 英國倫敦沙德勒之井劇院連續五次委約舞團創作,六次力邀舞團在倫敦公演呈現作品。舞團以簡約的創作理念及質樸的身體美學開創的 「數位系列」 巡迴演出已遍及世界五大洲、百餘個藝術節,引起了各界人士的廣泛關注,並成為國際舞臺上備受矚目、最具當代性的中國舞團之一。 微信朋友圈裡哀鴻遍野,不少相關從業者歎息:堂堂14億人的大國竟然養不起這麼一個國際頂尖的舞團。我寫道:「藝術基金出手的時候到了,這樣世界一流的獨立舞團就地解散實在是可惜,是觀眾的巨大損失。」有朋友留言回覆:「我特別好奇藝術基金不支持這些藝術家,都在支持誰?」 無言以對。 到2022年新冠疫情已經持續三年,4月底的時候,世界範圍內已經基本達成共識,與病毒共存是以後生活的常態,所以才有了開頭我們能在台北看到雲門新作的那一幕。歐洲和美國也逐漸放寬出行限制,就連朝鮮都放棄清零政策,只中國有愈演愈烈之勢。 清零政策的高壓控制,幾乎一切公共場所都不開放,這讓舞者們何以生計? 解散消息像一根刺梗在心頭,很為陶冶和陶身體劇團惋惜,卻找不著拔刺的方法。 直到拿到林懷民2022年5月底出版的新書《激流與倒影》。 疫情封鎖下的世界剛剛有鬆綁的趨勢,俄羅斯卻開始侵略烏克蘭,這讓原本收到契訶夫戲劇節邀請的雲門行程受阻——戰爭來了。 退休後正在整理書稿的林懷民心緒不佳,甚至生出厭世之情,書都不想出了。瘟疫、戰爭,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世界嗎? 林懷民最後釋懷,決定把書寫出來,是因為回淡水雲門劇場開會看到的一個場景,打動了他。 「去開會的日子,是春天,抽長七年的樹在微風中顫動綠葉,櫻花晚謝,白花綻滿流蘇樹梢,孩童的嬉笑此起彼落。」林懷民在序言寫道:「做自己相信的事。留下可以呼吸的空間。這也許是我最勇敢的抉擇。我一直感念雲門董事的支持。耐心種樹,耐心看孩子長大,看新一代的舞者成熟,俄羅斯可以等待。」 林懷民提到感念雲門董事支持,是指2008年雲門八里排練場火災後,雲門基金會董事們支持他「任性地做一個昂貴的夢」。 「當時的台北縣長周錫瑋邀請雲門到閒置的廣播電臺落腳。雲門基金會董事們決定重新建造雲門的基地,包括一個劇場。雲門向政府租得四十年的使用權。董事們很快開展募款。」 林懷民在書中介紹,「央廣的兩層水泥樓是紀念性建築,不能拆除,改建。把劇場蓋在樓前的空地是合理的做法。在樓房後面蓋劇場和辦公室,意味著所有的機器和建材都要動用高聳的塔式起重機跨過樓頂,送到工地,耗工耗時耗錢。」 問題在於,「周遭的滬尾炮臺,淡水高爾夫球場,百年大樹包圍著雲門預定地,我們要塞一個大建築進去嗎?能不能闢出一片草皮,種樹,留下一個可以讓人呼吸的空間?」 後來田中央工作室和林懷民一起完成了這個夢想,也有了上文提到他在疫情和戰爭的困擾中,看到的草坪上勃勃生機的一幕。 14年後,林懷民可以如此風輕雲淡的講起2008年的火災,當年那把火確實也燒出了一個新雲門,燒出涅槃之勢。 雲門有過的危機(涅槃)不只這一次。 時光倒流,我們再回數,1986年,林懷民決定停掉創辦了13年的雲門舞集。他用了兩年時間安排資深舞者找到新的工作,送年輕的舞者去美國學習。 1988年,林懷民正式停辦雲門舞集。此前五年,他同時創辦了台北藝術大學的舞蹈系,蠟燭兩頭燒,完全力竭,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 說停就停,林懷民果真放下雲門,一個人去東南亞流浪了三年。但此前十五年的勞作,雲門已經播下了許多種子,尤其是各種公益演出,培養了大量的舞蹈觀眾。 1990年,林懷民從美國回到臺北,一上計程車,司機問「林老師,雲門為什麼停掉了?」林懷民開始分析原因,「在台灣做藝術是很難的。」講了一大堆,司機認真聽完,表示了理解和同情。 臨下車前,司機說,「林老師啊,在台北這樣混亂的交通裡討生活也不好過,每個行業都有它艱難的地方。台灣需要有雲門舞集。」他一邊開車,一邊喊:「林老師,加油」。 多年後,林懷民在台北TED演講時,分享了這段故事,他眼眶濕潤地說:「我站在路邊,非常羞愧。因為不只是背棄了自己出發時的想像和期待,也背棄了很多支持雲門的人,背棄了年輕時代覺得要去服務的基層的民眾。」 這其中也包括被稱為現代舞之母的瑪莎.葛蘭姆(Martha Graham)。 1974年葛蘭姆到台灣演出,林懷民和葉公超受主辦方之邀作陪,此後葛蘭姆點名請林懷民做一場演講的翻譯者,破例前往雲門排練場參觀,並不吝對媒體稱讚這個年輕的舞團。 「離去前,在松山機場,瑪莎掏出沒用完的台幣塞給我。『Keep it for a rainy day.』她說。」林懷民在書中寫道:「就這樣,瑪莎.葛蘭姆成為雲門的第一位贊助人。隔年,葉公超先生出面,為雲門募款。」 1991年,雲門復出,林懷民那個時候發現,「把雲門停掉是一輩子最好的作品」。「雲門的暫停成為復出後的雲門最大的資產。」 在離開雲門的三年間,林懷民在東南亞豐富了視野和人生,積蓄了創作的能量;雲門技術總監林克華到耶魯深造,行政總監溫慧玟到美國去拿了個藝術創作碩士。回來眾人已經不是熱情的、「頭殼壞去」的年輕人,而是變得成熟,專業的藝術工作者了。 「最偉大的事情是,解散都解散過了。了不起再解散一次就完了嘛。有什麼好怕的。所以復出的雲門希望朝著永續的方向走。」林懷民說。 2004年,林懷民獲得台灣行政院文化獎,他將獎金捐給雲門文教基金會成立「流浪者計畫」,並廣向各界募款,獎助年輕藝術家到海外從事自助式的「貧窮旅遊」以擴大視野,學習從海外來看台灣,看自己,堅定個人藝術創作之路。 鄭宗龍正是「流浪者計畫」的受益者,年少成名之後,他卻覺得丟失了「自己」,為找回「真正的鄭宗龍」,他渴望去印度流浪,兩度申請雲門流浪者計畫,第二次終於入選,如願流浪印度六十一天。 鄭宗龍事後總結,那是一段「一路丟」的旅程,流浪印度六十一天,他變得更清瘦,更清澈。也讓他一點一滴地「撿」回彷徨的自我。「如果把自己比喻為一棵樹,現在的根已紮穩了土地」,流浪讓他懂得,「坦然地卸載身和心上的盔甲,並透過各種角度的轉換,時時修剪自己雜蕪的枝葉,與自我對話,也檢驗自我的極限和能耐。」 無形之中,「流浪者計畫」塑造了雲門未來的掌門人,香火就如此傳遞下去。 2015年,林懷民獲頒第一屆「蔡萬才台灣貢獻獎」。他婉謝一千萬元的獎金,建議將這份獎金捐給雲門文化藝術基金會,支持表演藝術創作者發揮才華,實現夢想,就此啟動了「雲門創計畫」。 這是一個針對舞蹈、戲劇編創人才的特色計畫,為參與計畫的人「免費提供雲門小劇場進行排練,提供創作者與其演出人的排練經費。創作者如覺需要,雲門邀請專業人士,包括林懷民,鄭宗龍,提供諮詢協助。」 參加台北TED演講前,年輕工作人員和林懷民溝通活動時,提到主辦單位「面臨很多困難,常常會覺得要去求人家,人家根本不信任你,有時自己會很氣,很想放棄算了。」 說著說著突然聽到「啪!」一聲巨響。林懷民很用力拍了桌子,大聲說:「雲門舞集當初是從鐵皮屋開始做起來的,以前我們是到一個地方、搭一個棚子,一路做到現在,你只要繼續努力做,支持就會來!」 這些都是發生在雲門復出以後的故事,希望陶冶能讀到《激流與倒影》,我們也能等到陶身體劇場回歸。 文章部分內容參考: 1.林懷民:2013年 臺北TED演講 2.林懷民:《激流與倒影》 時報出版社 3.刀娘:邀請你看他們演出,像邀請你去看月亮 | 陶身體才不是苦行僧,是求道者 象外 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本期提到的作品: 《霞》,編舞,鄭宗龍 《十三聲》,編舞,鄭宗龍 《乘法》,編舞,鄭宗龍 《十二》,編舞,陶冶 《激流與倒影》,林懷民 視覺:DSt.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這是怪正常的第044期節目。 分享大陸小說家陳春成的作品《夜晚的潛水艇》與台灣小說家徐振輔的作品《馴羊記》。 遠處有什麼?或許這是人類誕生以來就有的好奇。要想知道答案,可以走出去實地探查,也可以運用想像力原地考據。 兩位90後小說家陳春成、徐振輔,用他們各自的方式,走到歷史深處,走到現實的暗面,走到更遠的地方。 遠處到底有什麼?非得自己去探究才會有可能的答案,他倆為讀者提供了兩種不同的可能性。 節目錄製於2022年,以下文字也寫於當時,新冠疫情還在全世界瀰漫。 《夜晚的潛水艇》是福建少年陳春成的九次遠足或出神,超越瑣碎庸常的日常生活。然而在疫情時代,上海、吉林、西安、北京、廣州各地的封城,讓日常也成為了一道珍貴的風景。 在疫情如常生活的台灣,再讀《夜晚的潛水艇》就別有一番滋味。 陳春成這本書有九則小說,入夜後在書桌前駕駛想像中的潛水艇遨遊大洋的少年,在不經意間救了一艘打撈博爾赫斯硬幣的科考船;船上竟然有穿越時空,少年的祖父。 故鄉被強拆的少年,想把家鄉的風物、氣味乃至溫度寄託在一把故居的鑰匙上,寄放在山巔的竹峰寺中,卻偶然發現多年前寺內僧人做過類似的事,想讓碑文和故居的記憶一樣,永續流傳。 縣城老家的老葉叔是一位文學愛好者,無意間夢中得到一支神筆,可以寫出偉大的作品,前提是只有自己能看見;這是每個寫作者都要面對的問題,你寫給自己還是寫給讀者? 「我」在山間的裁雲站工作,日常就是擊落不雅馴的雲朵,業餘時間卻花費在各種看似無用的事物上:探討海底古生物、尋找建文帝的下落,設計永動機,沈溺一段時間便心驚停手,因為生而有涯知無涯。去縣城拜訪一位耽溺於一副對聯的老人,回程後接受了狐狸的邀請,參加它們的打牌遊戲鬥地主,無意間卻解決了我的困頓——打牌贏了老烏龜很多時間,這時間多到我可以在任意喜歡的事物上耗費120年。 頗有道家意味的煉酒術,最後成形的酒讓飲者也羽化為虛無,飄散無形;《紅樓夢》的命運串起了極權帝國專制下一幫紅學愛好者的命運,即便被挫成齏粉,他們仍在死前吟誦《紅樓夢》的辭句,壯烈、莊嚴,一瞬即永恆。 前女友的一段溫馨往事,關於一汪湖,在湖邊還未離婚的年輕父母曾帶她野炊,那是她生命歷程中難得的溫馨瞬間,隨著年歲漸長,父母離異,前女友想要找到那汪湖,以證明野炊確實發生過——父母確實愛過她。 國王夢中得劍,煉劍師夢中鑄劍,故事重疊由爺爺講給我,我寫成故事投稿,文學刊物的主編看過類似的電影,刊發了我的稿件,並邀請我參加筆會,二人在空中纜車上講古。讓人想起魯迅《故事新編》中的眉間尺,鑄劍復仇的故事一篇,也想起日本作家寫的《山月記》,把志怪故事轉化成新的文學書寫。 從事審查工作的作曲家,耗盡一生終於在暮年寫出他自己中意的樂曲,在湖邊的幻想中演奏,在演奏中回到故鄉的深潭中,其中夾雜著故鄉夭折的髮小,蘇聯的言論鉗制,人格分裂症,音樂衝破壓制,通向自由的種種努力。 凡此種種,都在陳春成的幻想中進行,難得是建立了很好的信任感,讓讀者進入他的幻想,參與故事的發展,這種信任感的建立尤其考驗作者的語言功夫、背後的知識儲備和生活積澱。 如竹峰寺中對書法的分析與評點,生動具體;音樂家中各家音樂的概括,對古廖夫最後作曲分章節的描摹,除了顏色還有場景、情景,非對音樂有深切的體會,對通感有精通難以呈現出來。 還有其中列舉出的古詩句,皆不俗。小說浮出地表,下面有巨大的冰山堆積。山越厚,上面的小說越輕盈,像一隻探看的青鳥,隨時可掠過海面。 澄淨、篤定,因為有更高古的對手矗立——詩,尤其是古詩,在這樣的意識下寫小說,故有大氣、沈穩的整體氛圍。 描摹、甚至塑造一秒時間、一立方空間,一座山寺,一部書的流傳史,一支筆,一泓湖水,一首樂曲,一把劍,一壺酒,一個夢,一艘潛水艇,這是一個個洞穴,沈溺於其間,人生或許會有了意義附著於上。 如果回到小說最基本的兩個問題,寫什麼和怎麼寫,陳春成的《夜晚的潛水艇》給出了他獨特的答案。 古典的山川草木,生活中的疏離淡漠,溫馨畫面也被一一激活流傳。 他採用文中文的結構,集中敘事重疊穿插,語言古雅、精準,以詩歌的審美為底色,編織了九個精彩的夢,在一艘綴滿音符的藍色大船上,沈潛與遠游。 ...................................................................................................................................................................... 另一位台灣少年徐振輔遠足的地方則是西藏,以及西藏歷史深處。 多年前,我在西藏拉薩的羅布林卡和同伴遊玩,突然收到一條信息。 M死了。 彼時,我還在一家國家通訊社任職,那天是我們結束整整半個月採訪行程後難得放鬆的一刻。 羅布林卡是達賴的夏宮,建築豪華瑰麗,尤為驚人的是裡面的衛浴設施是百年前從法國進口的。 我們再也無心欣賞眼前的美景和建築。M和我們同齡,是川藏公路上的後勤兵,因為感冒引發肺氣腫去世。他去世的兵站,我們昨天剛剛經過。 回到北京,交齊指定的稿件之外,我額外報題要寫一個士兵的死,被報社領導攔下。 「注意輿論導向,讓外國人怎麼看。」此行的報導是為紀念川藏公路通車六十週年,國家領導人還總結出一個所謂的「兩路精神」。 我卻看到了多少活生生的人的無奈與眼淚,在高原上當兵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甚至由於高原反應誘發心臟病、不孕不育,也可能因為一場小小的感冒引發肺氣腫,然後喪命。 「可是,他是和我們一樣年輕的一個生命。通路已經六十年還是這麼輕易就死了。不寫對不起我的良心。所謂新聞更大的價值不是人性嗎?」 領導僵頭僵腦當然沒同意,我申請駐藏一年,也未獲批准,最後在領導驚訝的臉色中辭職。 當年在川藏線上採訪隨身攜帶的黑皮公文包和積累的一堆資料被我鎖在了櫃子裡。 看徐振輔的《馴羊記》讓我想起了這段塵封的記憶。 他書中提到的西藏對每個漢族人來講,都是異域。上世纪八十年代,一度出現西藏熱,如果搞藝術的沒去過西藏簡直不好意思出來吹牛。 傳說中,那是個通靈的地域,和不論生死的儒教馴化下的漢族不同,藏區有輪迴。 徐振輔的小說結構也可以理解為一個人的輪迴。現在(2012)我,一個台灣的生態研究生想要尋找一種叫雪豹的罕見動物從而進入西藏。 另一世則是日本僧人宇田川慧海在1950年代入藏,親歷了共產黨統治西藏、改造藏區的過程,歷經文革直至最後失憶健忘,留下一本日記。 小說主人公「我」帶著這本日記去西藏。 走向異域,接近自然,大地、草原、草、羚羊、雪豹,走出城市,用肉體接觸風、雨、雪、溪流、政治風暴。 因為有一隻雪豹和遠方的香格里拉在前方懸置,又因為女性朋友的一句話:「你都沒見過雪豹,怎麼寫關於牠的小說。」 小說主人公「我」來回往返出入西藏,最終卻以遺憾收場——只在西寧的動物園看了看被圈養的雪豹。 個人經驗和共同溝通經驗如何串通,自我完成與成為他人怎麼打通?逼問自身向深處,走向遠方異域進入他人的生活、生命場景,進入歷史中,是方式之一種。 如此,人才不會托大到真以為是「萬物的靈長,宇宙的精華」。 旅行者「我」從台灣走向西藏,走進藏民的牧場,走進風雨中,走進了西藏歷史的深處。 個人的生命體驗與藏區歷史人物的命運合而為一。出發點是尋找雪豹,看到的卻是馴化在動物園牢籠中的動物。另一條線索中的《馴羊記》也以日記體的方式記錄了藏區被紅色政權馴化的過程。 人為刀俎,我為羊肉。 還有外顯的大自然,到底誰馴化誰?回到城市中,恍惚間好像是和雪豹談了一場戀愛。 結構沈穩,語言質地結實,動詞用得準確,是一部有野心有格局的創作。 兩位90後少年,都以沈穩大氣的姿態,通過文學走向遠方走向他者,又回到自身。 如葡萄牙詩人佩索阿所言:「我們每個人都是好幾個人、許多人,都是海量的自我。因此,鄙視他周圍環境的那個自我,並不是那個遭受痛苦或者從中取樂的自我。我們自身的存在是一塊廣闊的殖民地,那上面有著各式各樣想法不同、感受相異的人。」 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本期提到的作品: 《夜晚的潛水艇》,陳春成 《馴羊記》,徐振輔 視覺:DSt.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這是怪正常的第043期節目。分享台灣攝影師鄭桑溪的作品與古基咖啡館的故事。 欲欣賞鄭桑溪先生攝影作品,請移步「怪正常的」微信公眾號,作品由鄭天全先生提供,謹致謝忱。 最近心裡頗不平靜,不僅因為台灣的地震,更因為一代攝影大師張照堂的離世。 黃金事物久難留,人世滄桑過客秋。 就在4月3日,台灣大地震的時候,張照堂過世了。當年離家出走的高中生張照堂曾經在年輕的攝影社指導老師鄭桑溪家裡借住過一個月,倆人經常一起出去拍照。我想,張照堂不會孤寂的,因為2011年去世的鄭桑溪也已經在那錯雜、碩碩閃的地方等他,等著他一起去拍照了。 當年,基隆少年鄭桑溪和同學借相機拍畢業照,卻自此走上了攝影之路。他用打零工攢下的錢買了第一台鴿牌相機,拍攝基隆、台北往返見到的風景和人,也蹲守在台北園山動物園拍攝飛禽,捕捉它們自由的瞬間。 無論雨天或麗日,早晨與黃昏,有心人總能看到一個背著相機的少年,行走在當年的基隆與九份,隨時凝視與抓取孩童、煤礦、建築、老人以及港都夜雨中迷離、抒情的風景。直至多年後,他的視覺表達影響到侯孝賢導演,促使侯導在基隆、九份拍攝《悲情城市》,並選擇那樣的視覺語言。 基隆少年越走越遠,帶著他的鏡頭走到日本早稻田大學,走到四川大涼山,走到北極。 但無論走得多遠,奔赴多少世界的碼頭,基隆都是他的起點。 1937年出生的鄭桑溪,經歷日治、國民黨治理的台灣時代,也見證了基隆這座城市的前世今生——它的黃金時代,以及黃金時代的落幕。他捕捉到了基隆黃金時代的靈光,留下了基隆闊過的物證,這是他之幸運,也是基隆之幸運,時代之大幸運。 基隆市像一位闊過的少爺,如今步入老朽之年,繁華落盡,殘敗不堪,但卻處處堆疊著歷史的細節和過往的故事。 這座當年被稱為「台灣頭」的港口城市,輝煌時期,曾經是全台的航運樞紐,世界各地的水手也在此地聚集。 鄭桑溪,這位船東少年剛巧趕上了基隆黃金時代的尾聲,用鏡頭為基隆留下了很多珍貴的瞬間。但隨著基隆黃金時代的結束,被稱為「台灣紀實攝影先驅」的鄭桑溪的職業生涯,也隨著基隆的沒落過早地結束了。 這些故事,是我偶然走進一家開在基隆火車站附近的咖啡館後,慢慢知曉的。 這家咖啡館叫古基,老闆是鄭桑溪的二公子。 這期節目,我們就帶大家一起走進這家掛滿鄭桑溪攝影作品的咖啡館,分享一下鄭桑溪的攝影作品與人生故事。 他如何從攝影前輩,台灣攝影三劍客之一張才那裡取得真經,又如何在成功高中攝影社帶出張照堂這樣的大師級攝影師。兩人又如何在靜物攝影和沙龍攝影中開天闢地——首辦台灣現代攝影雙人展。 他鏡頭裡闊過的基隆,又是怎樣的一番面貌? 我們現在生活的基隆,老朽、凋敝、逼仄。 政客並以在表層塗抹油彩和表演剪彩的方式,掩蓋這老朽、凋敝、逼仄;以為在建物上加一層彩色的油漆就能變成小香港或小歐洲,殊不知,房子不只一面,油漆只刷一半,只會映襯出另一半的灰頹。表演剪彩而遲遲不得使用的公共空間,只會提醒當地居民,政客的不知廉恥。 實際上,這老朽、凋敝、逼仄也是這座山海之城固有的魅力。老朽是因為曾經闊過,有過輝煌的歷史,豐富的文化;凋敝是落寞的彰顯,需要時光來顯影港都的前世與今生;逼仄是因為它的腹地狹小,卻也立體朋克。 這老朽、凋敝、逼仄裡在在都有黑暗之光存焉,只是被這膚淺的時代與膚淺的政客遮蔽得一乾二淨。 我們穿行在如今的基隆,逛街,買菜,喝咖啡,招待朋友。經由古基咖啡館這個蟲洞一般的存在,隨著鄭家公子與鄭桑溪一起穿越到基隆曾經的黃金年代,看到雨都過去的審美和風度,也進一步能理解基隆如今的老朽、凋敝、逼仄中暗藏著的幽光與滄桑。 如果你也想瞭解雨都基隆真正的美,請你走進古基咖啡館來,跟著鄭桑溪一起來,也跟著本期怪正常的節目一起飛。 節目錄製於2022年4月。 訂正:節目中提到的林開洋洋樓應為林開郡洋樓。 感謝學庸對文章的建議。 (本期節目首播於2024.04.11--Apple podcast) 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本期提到的作品: 楊永智-撰文,鄭桑溪攝影:《臺灣攝影家:鄭桑溪》,台灣博物館 張照堂:《影像競技的十項全能》 1986,《台灣光華雜誌》 視覺:DSt.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這是怪正常的第042期節目。 早年鍾永豐將他和林生祥的音樂創作視作「為台灣反水庫運動製造文化原子彈」。燃料來自哪裡?詩經國風的傳統、樂府詩的營養、鮑勃•迪倫的民謠、客家祖先的開基碑文,都是鍾永豐主動去消化的內容。 當年激進先鋒的朋克小河,如何變得慈眉善目,走到普通人中間為他們畫像,為什麼去各地尋找即將消失的童謠? 兩位卓越的創作者為什麼不約而同去民間采風,他們又會碰撞出什麼精彩的作品來? 節目錄製於2022年4月。 #誰敢唱山歌 錄這期節目的時候,有一個畫面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與心田: 一群面目黧黑的客家老農,漏夜乘坐大巴,一早趕到台北立法院。此行的目的,正是為了向政府請願——抗議政府在高雄美濃興建水庫。 一夜勞頓,疲態難免,鄉下人進城的小心翼翼甚至卑怯在森嚴的立法院面前被放大。帶隊的組織者鍾秀梅,一看苗頭不對,趕緊集合大家講話。 「她說好不容易募集車資,來到台北,等一下就這麼無精打采進到會議室,不僅前來聲援的專家學者與『立法』委員覺得我們沒氣頭,連那些要做水庫的官員也會認定我們軟腳。」鍾永豐在《我等就來唱山歌》一書中,寫道:「秀梅非常機靈,她籲請會唱山歌的長輩站出來,圍成一大圈,並把俗稱『大聲公』的手持擴音器交到他們手上。很神奇地,第一個拿到的長輩沒有推託,『大聲公』隨即就傳出山歌子調,接著輪唱,愈唱愈悲切。我看見幾個攝影記者目眶泛紅地猛按快門。唱到尾聲,一位趕到的美濃仕紳,聲淚俱下地痛陳國民黨官方對農民的欺壓,整場氣氛緊繃欲裂。秀梅接過『大聲公』,嘶啞地問大家,我們現在進去跟他們說我們不要蓋水庫,好不好?眾聲說,好!」 這個場景後來被鍾永豐寫成一首歌:《夜行巴士——記一九九三年「」立法院行動》。 山歌讓老農們瞬間脫胎換骨,其偉力如斯。 讓我想起先祖們的歌謠: 擊壤歌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鑿井而飲,耕田而食。 帝力於我何有哉! 這個畫面,是這期節目的起點與開關,圍繞這個起點,我們探究了客家人鍾永豐其來何自,他為何、如何能寫出如此動人的歌。這其間不僅牽涉客家人的個性,也有台灣農業時代邁向工業時代的歷史背景,還有鍾永豐個體主動在歷史傳統與民間土壤中的營養汲取。 其中自有命運。 所謂命運,如作家孫頻所言:「是一種合力,把出身、父母、童年、所受的教育、所經歷的大事、這個世界對你獨一無二的恩賜和傷害,把所有這些合在一起,構成的力量就是你的命運。」 出生於河北邯鄲的何國鋒亦自有其命運,他如何從軍人到保安到樂手,從台上拉屎尿的先鋒朋克到如今頗有些吃齋念佛的慈眉善目,藝名小河的他,如何成為一個另類的民謠歌手? 其中可能的一個答案就是:我等就來唱山歌,我等來唱自己的歌。 找到自己的歌之前,需要溯源而上,民間采風,尋謠。 具體如何開展,我們節目中見。 (本期節目首播於2024.03.28--Apple podcast) 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視覺:DSt.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
這是怪正常的第041期節目。介紹《大佛普拉斯》VS《心迷宮》。 台灣電影《周處除三害》最近在大陸院線上映,不到兩周票房已過四億,更引發無數討論,其中大部份集中在「這都能拍」的驚嘆上,聽起來有點心酸。 繼上期節目從兩岸文化現象、社會心理的角度討論過《周處除三害》之後,這期怪正常的播客,就作品本身討論兩部電影。這兩部電影,也在最近討論《周處除三害》時,屢屢被提及。 這一期介紹《大佛普拉斯》VS《心迷宮》,節目錄製於2022年4月。 台灣電影《大佛普拉斯》2017年上映後, 引發了兩岸影迷的討論,涉及到的維度不止於「這都能拍」的尺度問題;《心迷宮》則是2015年上映的電影,在FIRST影展和金馬影展都獲得高度關注,彼時也引發了兩岸各界的討論。 兩部電影,都圍繞死亡展開探討人的命運和人性的複雜,有兩地生活經驗的我們,如何看待這兩部作品,兩岸的觀眾又是如何誤讀和正解這兩部作品。這期節目,聊聊這兩部作品及作品背後的不同社會圖景。 #死亡是个謎題 「藝術的目的是為人的死亡作準備,開墾並耕作人的靈魂,令其向善。」塔可夫斯基在《雕刻時光》一書中寫到。 在豆瓣網頗受好評的《心迷宮》和《大佛普拉斯》,都是圍繞一樁死亡事件展開的。 藉死亡揭開人際關係的蓋子,撕開人與人之間檯面上的偽善與斡旋,這是《心迷宮》的發力點;通過行車記錄儀錄製下的謀殺案,《大佛普拉斯》戳破台灣社會表面的脈脈溫情,讓人看到所謂魯蛇的日常生活,與堂皇冠冕下黑幫勢力與立法委員勾結的社會現實。 以死亡作為幕布,一切表演變得更加真實可見,暗藏在內心深處的潛意識也都在這幕布前一一顯影成像,晾在每一個觀影者面前和心中。 從這意義上來講,電影也是面向死亡的一場邀約,在黑匣子中,歷經生死,和陌生人同哭同笑。 最近重看《心迷宮》和《大佛普拉斯》,讓我想起批評家詹姆斯•伍德。 同樣處理關於死亡的議題,他的文章寫得真是大好,就拿《最接近生活的事物》來說,簡直就是一篇精彩的小說(6萬4千字)。 從參加追悼會起筆,寫到自小的宗教教育與逃離,提出問題「既然注定要死,為什麼要活著,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宗教並不能全部給予解答,反倒是少年時代偷偷讀過的小說,給他提供了不一樣的答案。 在他看來,小說是對死亡的抵制,進而「文學和藝術一樣,能抵制住傲慢的時間——讓我們成為習慣長廊裡的失眠症患者,並主動從死亡那裡挽救死亡的生命。」 寫作是一場面對死亡的邀約,尤其是小說的創作。通過觀察、凝視、塑造細節以抵抗時間的侵蝕,死亡的逼近。 寫下來只是第一步,閱讀是第二步,只有讀者參與進來,這場對時間和死亡的抵制才得以成形。無論是小說還是電影都是如此,只有讀者和觀眾參與進來,創作才會變得更加完整。 故納博科夫強調所謂閱讀就是重讀,並正告讀者諸君,要用脊椎骨閱讀,只有閱讀的參與才讓寫作變得完整。 詹姆斯•伍德在書中引用本雅明《講故事的人》一文語:「經典的故事都是圍繞死亡展開的。」作為優秀的文學批評家,他不僅評論,並且親自下場書寫示範。 《最接近生活的事物》從詹姆斯•伍德參加朋友弟弟的葬禮寫起,看,從死亡起手,提出疑問——為什麼? 人為什麼要死,既然注定要死,又為什麼要活? 如果說小說是一座花園,那麼裡面可以盛放大大的「為什麼」。在詹姆斯•伍德看來,「小說裡可以放進任何想法,表達任何東西。小說是日常生活份額的傑出交易者,它把我們在生活中的事例擴展成一幕幕的細節,努力把這些事例按照接近於真實時間的節奏放映。」 如何達成?就靠嚴肅的觀察。世界萬物最怕凝視,如約翰•伯格所言「繪畫就是觀察、審視經歷的結構,一幅畫了樹的繪畫展現的不是一棵樹,而是被觀察的一棵樹。」小說同理。 這又涉及到細節,伍德舉契訶夫的小說《吻》作為例證,說明「一個故事的生命力在於它的富餘,在於超出條理與形式後事物的混亂狀態。一個故事的生命富餘在於它的細節,因為細節代表了故事裡超越、取消和逃避形式的那些時刻。細節無異於從形式的飾帶上伸出來的生活片段,懇請我們去觸摸它。」 納博科夫講得更直接:「真正的作家,他必須自己創造價值觀,倘若寫作的藝術首先不是隱含著把世界看成是潛在小說的藝術,那麼它就是一樁無用之事。觀察是拯救,是救贖,是把生命從其自身中拯救出來。」 一本15歲時買到的書《小說與小說家:小說世界導讀》對伍德影響至深,或許是他從事文學工作最早的誘因。 最後講到回家,寫到故鄉的細節。這不僅是一本文學批評著作,本身也是一部青年成長小說,因為貼近最接近生活的事物。這是文學批評家伍德的前傳,也是小說存在價值的明證。 「文學價值測試的一個極好的方法是看一位作家寫的句子,或意象短語,能不能在你沿著街道走時,未經召喚就浮現在你的腦海裡。」伍德道,「每週二一位嚴肅正直的女士會出現合唱排練教堂。固定地背著那只書包,她站得如此遠,孤身一人,不可能是偶然路過的一個旅客。但是我認識那個鼓鼓的包,那件我總希望能給人留下更深一點印象的外套,包裡是漫畫書、糖果和鐵打不動的襪子。」那位女士是在女校教書的伍德的母親,每周她會從一英里左右的住處到大教堂為寄宿的伍德送東西。 三十七年後,這細節依然栩栩如生,伍德在過馬路時,突然想到了這一意象。那時的太陽正大,晃得人睜不開眼。 時間和空間會重新賦予事物意義,就像離家後的無家可歸一樣,像18年前,蘇格蘭的外祖母過去常和他玩一種遊戲,「她進屋時把雙手放在背後,你要猜一猜她哪只手裡有糖。」 18年之後,伍德還在想,他當時選了哪只手。 以上的文字是我看完伍德的文學批評集《最接近生活的事物》想到的,也是我看完《心迷宮》和《大佛普拉斯》考慮過的。如果把小說、文學等關鍵詞替換成電影,以上的論述亦成立。 (本期節目首播於2024.03.14--Apple podcast) 主播: 振江@北方,胡人,前媒體人,自由撰稿人 Zoe @南方,漢人,前媒體人,文化創意策劃人 視覺:DSt. 「怪正常的」是由媒體人趙振江、Zoe發起的文化品牌,包含podcast、繁體出版、策展、工作坊等內容,亦創造、收集、分享一切奇怪、有活力的念頭。一南一北、一山一海,共振發聲,在彼此之間,也在兩人和這世界之間。 更多精彩分享內容,歡迎關注「怪正常的」FB: https://www.facebook.com/VEREGULAR?mibextid=LQQJ4d 留言告訴我們你對這一集的想法: https://open.firstory.me/user/clv98en4408g001wt34xd3oh1/comments Powered by Firstory Hos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