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董江追上金丹丽，与她并肩前行，看到前方光线并不好，便打开了手电。金丹丽扭头看向董江，道：“哎，不好意思了，我是心里着急。”

董江道：“没什么，可以理解。”

两人一路无话，在城中村中搜寻着，只是偶尔会有几个人从身边经过，此时，金丹丽就会瞪着眼睛，把路过的人看个清楚才肯罢休，搞得路人还以为她精神不太正常。

两人来到一个小十字路口，董江看了看道：“不行，咱们这么个找法，根本没戏，这里边太大了，早说让你等着我拿了对讲机再进来，问清楚陈队他们找的区域，我们也不至于在这儿毫无目的的瞎找，可你偏不听。”

“嚷嚷什么，你去拿好了，我自己找。”

董江见金丹丽小嘴一翘，软硬不吃，知道不是好伺候的主儿，便道：“得得！我啥也没说，我回去的话，再把你弄丢了，陈队非撕了我不可。”

两人正说着话，金丹丽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董江见状轻声问道：“怎么了？”

金丹丽“嘘”了一声，仔细听了一会儿，道：“我好像听见有人喊。”

董江也仔细听了一会儿道：“我什么也没听见啊，是不是你听错了。”

金丹丽道：“我也不敢肯定。”

“声音是从哪边传来的？”

金丹丽看了看方向，用手一指，道：“好像是那边。”

“走，过去瞧瞧？”

“嗯。”

两人顺着金丹丽所指的方向走去，道路在走了10多步后突然收窄，被一个垃圾房占据了道路的大半，只余一条几十公分宽的小路，勉强够两人并肩通行。董江走在前面，金丹丽在后，小路很黑，金丹丽不由得有些害怕，老觉得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不住地回头去看。还好小路并不长，没几步就穿过来了，只是垃圾房散发出来的恶臭使两人有些不好受。

董江深呼吸一口，道：“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金丹丽没有回答，却一把拉住董江，另一只手则指向右前方。

董江先是一愣，刚要说什么，就看见金丹丽伸手指着什么，便循着方向看去，只见大概30米开外，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站在一个破窗户下面，正东张西望。董江一把将金丹丽推回小路，自己也跟着猫腰进来，然后再探出头仔细查看。

金丹丽在后面小声问道：“什么情况？”

“还不清楚，也许是个贼。”说罢顿了一顿，接着道：“还有一个。”

金丹丽还想再问，董江却向后伸手做出一个不要讲话的手势，金丹丽话到嘴边也只得咽了下去。

又过了一小会儿，董江转头队金丹丽小声道：“跟我来！”

金丹丽猫腰跟着董江一路小跑来到刚才那人所站的窗口下，董江把她拉到一旁道：“刚这个窗口里另一人和我们看见那人打了个招呼，那人就朝前面去了，估计进去了，你别动，我看看。”

金丹丽点头答应后，董江小心地把脸凑到破窗边往里面看去。

钱海明脱掉了王四眼侄儿的衣服和裤子，命小警察穿上，这才仔细翻看了小警察的警官证，然后冷哼一声道：“杨德堂，你当警察也有几个年头了，怎么这么贪生怕死？”

杨德堂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别他妈丧着个脸，待会儿要是搞砸了，咱们两个都得死。”

杨德堂问道：“说吧，要我干啥？只要你不杀我，我就听你的。”

钱海明奇道：“之前你不是还扬言我死定了么？现在怎么肯低声下气了？”

杨德堂低下头，半天才道：“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钱海明隐隐觉得身边这个汉子并不是怕死，只是不愿去死，才会这么说。而且，现在自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也需要有人帮自己一把，只要能过了王四眼这一关，将来的事情就会好办得多，于是，暗下决心先和杨德堂坦诚合作，并打算表明自己的诚意。

钱海明道把枪收好，拍拍杨德堂的肩，道：“从现在开始，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不再为难你，你只要帮我这一次，我必会有所报答。”

杨德堂也有些出乎意料，不知道钱海明的态度为何会180度大拐弯，但从钱海明坚定的眼神中，没有看到欺骗，而是一种令人难以言表的感觉，有自信，也有狠辣，更多的，则是期盼自己的回答。

杨德堂不禁想起原来刚当警察的时候，那时候自认为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总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的善恶分明，投身警察事业，也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心愿。可干了几年之后，人成熟了些才发现，这个世界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善与恶其实也就是一线之隔。特别是很多因为家庭暴力而产生的过失杀人犯，他们真的是罪犯吗？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是人？当然了，眼前这个钱海明绝非什么善类，但在眼下这件事情上，看得出来，他也是情非得已。想到这里，杨德堂望向钱海明，点了点头。

钱海明见杨德堂答应了，便将事情的大致情况和他说了，现在是希望杨德堂能够装作王四眼的侄儿，至少装那么一阵子，好让自己能够有时间抢在王四眼之前来个先发制人，夺回老爷子。

杨德堂听罢不禁乍舌，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而且危险程度也不亚于被钱海明用枪顶着脑袋。不过，终归还是有一线生机，好过被钱海明直接崩了好。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便将王四眼的侄儿藏好，背着装枪的大袋子回到了老爷子的住处。

进得门来，钱海明将客厅的灯全部捣碎，只留下背后卧室的一盏灯还开着。又和杨德堂配合把狙击枪安装在客厅的吊顶和水晶灯之间，因为是联排别墅，客厅的顶很高，再加上灯被搞坏，一时间也看不清楚天花板上竟放了一支枪。钱海明趴在栏杆上仔细地调整枪口的位置，满意后，再用一根细钢丝拴住扳机，并将钢丝的另一头绕过栏杆，丢给在下面的杨德堂，由杨德堂把钢丝引到卧室的门把上拴好。钱海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示意杨德堂推门，随着卧室门的打开，钢丝收紧，枪身传来“啪”的一声脆响，钱海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让杨德堂重新将门掩过来，然后取出一颗子弹，并推上了膛。

钱海明回到客厅，用望远镜看了看不远处的观景台，发现王四眼并没有再派人过来，心想王四眼确实很看重自己的侄儿，不敢再冒险杀掉自己。他低头看看表，9点40，还有20分钟就是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了。

杨德堂用玻璃刀将卧室的落地玻璃开了一人高的一个口子，这是钱海明交代自己的最后一件事情。他回到客厅，问道：“你一定得杀掉那个台湾人吗？”

钱海明点燃一支烟，道：“不好意思，杨警官，我们的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靠商量是不行的。”

杨德堂沉默了一会儿，道：“但是，你别忘了，我始终还是个警察。”

钱海明哈哈一笑，答非所问道：“说说吧，我知道你不是怕死的人，你到底是忌讳什么？”

杨德堂心里一沉，没想到钱海明会问这个问题，他转身问钱海明要了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道：“我要活着去见我女儿。”

钱海明奇道：“活着去见你女儿？”

杨德堂道：“嗯，失散了多年的女儿，终于找着了，还没来得及去见见，约好了明年春节去的，在这之前，我轻易不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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