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陈良陪着金丹丽来到红会医院，郭沂辰已经从ICU出来，转入了普通病房，金丹丽一见到郭沂辰，要不是碍着他的伤势，早就一头钻到郭沂辰怀里了，眼看着郭沂辰身上大大小小的绷带，眼泪还是忍不住哗啦啦地就下来了。

郭沂辰苦笑道：“丽丽，别哭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是呀，我问过医生了，除了手脱臼，其他都是外伤，没大碍！”陈良也在一旁劝慰道。

“这还叫没大碍？”金丹丽突然爆发出来，怒道：“我看你们警察就是些饭桶！”

陈良第一句话就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好在身边一个送郭沂辰进来的警官把他叫住，要向他汇报之前发现郭沂辰的情况，陈良点点头，跟着出了病房。

郭沂辰安慰金丹丽道：“丽丽，是我不好，不该逞什么英雄，乖，不哭了！”

金丹丽擦掉眼泪，小心地将头靠在郭沂辰肩膀上，道：“等你伤好了，咱们就结婚，好吗？”

郭沂辰受宠若惊，没想到金丹丽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事儿，一下子就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努力挣扎着坐起来，用没受伤的右手紧紧搂住金丹丽，轻吻她的额头道：“嗯，丽丽，谢谢你，我爱你！”

陈良听取了警官的汇报后，不禁眉头大皱，问道：“这么说，车上那小子是郭沂辰干掉的？”

“法医看过了，头上的铁钉不足以致命，死亡是撞车导致的。”警官一边翻手里报告一边道：“嗯，就是这样，你看，这是法医的初步报告。”

陈良接过报告大致看了一下，道：“你们询问过郭沂辰了吗？”

“从ICU出来的时候问过几个问题，不过那时候兴许是麻醉还没过，每个问题他都要想好久才回答，不过基本上和我们的推论是一致的。”

陈良点点头，吩咐道：“等他的伤和情绪都稳定下来再问他问题好了，别刺激那小妞，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罢做了个鬼脸，笑笑推门进入了病房。

钱海明抱着麻子刚走了几步，却突然感到别在后背的手枪被人刷的一下子抽走了，钱海明大惊，猛地回头一看，朦胧的月色下，却见王若思举枪对着自己。

钱海明只觉嗓子眼就像火烧一样，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迅速传遍了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想说话却啥也说不出来。

王若思举枪对着钱海明，眼睛里的目光却无比呆滞，像是着了魔一样，脸上分辨不出任何表情。钱海明试着往前轻轻迈了一步，就只看见眼前一阵火光，紧接着便感觉脸上热辣辣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便知道是王若思开枪了，子弹擦着自己的左脸颊飞了过去，顿时，这半边脸血流不止。

钱海明心里明白，自己之所以没死，完全是因为那手枪的后坐力太大，王若思开枪的时候，绝对是对准自己脑门的。此刻，钱海明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脸上的疼痛，只感觉自己的心里在滴血，但是，除了心疼，却出奇的平静，他甚至希望刚才那一枪自己已经死了，那样的话，就少了这份心疼，毕竟，在社会上闯荡了这么多年，钱海明也很想安定下来，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不知是不是应了那句老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钱海明想停下来，但事实上的情况却不容许，自己的虚荣心和贪心也在作祟，老是抱着干一票大的就收手，现在可好，搭上了自己的师傅一条命，三叔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这些念头只不过是瞬间就闪过。钱海明还是不做声，事实上，他也不想做声，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手里，总好过死在敌人手上强。只是，他很担心王若思的心里面会不会受得了。

钱海明轻轻放下昏迷的麻子，重新挺直腰杆，望向王若思，只见王若思显然是受了刚才自己那一枪的惊吓，并且还没弄明白为什么钱海明还没死，只是呆呆地望着钱海明。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钱海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若思，开枪吧！”

王若思被钱海明的声音吓一跳，手一哆嗦，枪又响了，这次钱海明可没那么走运。

钱海明被子弹强大的冲击力带翻在地，意外的是，钱海明清清楚楚地感觉得到，子弹击中自己的时候，一点疼的感觉都没有，但是很清楚地察觉到了有一个东西从胸口进入，再从后背穿出，这么零点几秒的动作，钱海明却无比精确地体会到了。等自己倒地后，强烈的疼痛感，才从自己的胸腔中由内而外地迸发出来。钱海明伸头一看，右胸多了个窟窿，再望向王若思，她已经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钱海明努力用手支撑自己坐起来，这平时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此刻却需要拚尽全力才得以完成，可见挨枪子实在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他吐掉嘴里的血沫，拉开衣服查看自己的胸口，只看了一眼，钱海明便只能苦笑。伤口并不大，但随着自己的一呼一吸，血就像水泵一样把鲜血泵出体外，这样一来，要不了多久，便会失血过多而死。

钱海明用手使劲按住伤口，可转念一想，后背的那个窟窿也在流血，而且，估计自己的肺部也严重受创了，即便外面堵住了，里面也在流血，等所有的肺泡都被血覆盖的时候，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钱海明感到呼吸越来越不畅，咳嗽几下，嘴里便会咸咸的，这也充分证明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时间不多了，钱海明此刻已经认命，在此之前，死亡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模糊、而且不敢想的概念，但此刻离得近了，反而接受地心平气和，没有挣扎、没有痛苦，他只想在自己的意识还清醒前，最后做一件事情。

钱海明轻声呼唤道：“若思……”

王若思有些惊慌失措，并没有注意到钱海明的呼唤，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枪。

钱海明再次呼唤，这次用上了些许气力，嘴里便喷出了许多血沫子，只能用衣袖擦去。不过，王若思这次听到了。

“若思，我不怪你，咳咳……”钱海明便咳边说道：“麻子还没死，赶紧救他……”说罢便往后倒在了地上。

王若思闻言停止了流泪，呆呆望向钱海明所指的麻子，只见麻子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眼睛紧紧闭上，和死去了几乎没有什么分别，唯一的不同，就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