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刘裕为何做不了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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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消灭后秦,本想留在长安,以这里为基地,经略整个西北。然而,他最终却未能如愿,仓促东归。自此,中原大地,也最终彻底沦丧。
史书将此归咎于他的将领和部下们思念家乡,但这,只是刘裕为自己找的一个托辞。我们不禁要问:那些被他独自留下的王镇恶、沈田子、毛德祖、傅弘仁等人,难道他们就没有思乡之情吗?西征之师,前后不过一年,并非长年累月的苦役。更何况,刚刚攻破敌国,所缴获的子女玉帛足以安抚人心,对于那些胸怀大志的枭雄而言,难道就一定会贪恋故土的安逸吗?
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留在长安经略天下,可能是刘裕最初的志向;而仓促之间决定东归,是他权衡利弊之后,一个不得已的决定。
他急于返回建康,完成篡位。这其实是现实形式所必然的。我们不妨做一个历史的假设:倘若刘裕当时选择留下,他据守关中,安抚洛阳,向北可以抵御拓跋氏的兵锋、经营河北;向西可以对抗赫连勃勃、巩固秦雍;再挥师平定沮渠蒙逊,收复陇右。如此一来,他的功勋将愈发显赫,威望将愈发高涨,此时整个晋室的天下,又将归于何处?如何安置?或者 刘裕为了当皇帝,也可以像当年的曹丕,人身在邺城,汉献帝便已从遥远的都城奉上玉玺。如果这样,刘裕又何必非要亲自返回建康,当着晋廷的面进行禅让呢?
刘裕的北伐,绝非仅仅是为了展示武力、逼迫皇帝退位,并非对收复中原全无志向。后来,当他听闻长安失守的消息时,登高北望,慨然流涕,并渴望再度出兵北伐,但是被谢晦、郑鲜之等人劝阻。 这背后的真相是:他身边的那些渴望“佐命”之功、追逐利禄的功臣们,既没有长远的眼光,更缺乏坚定的意志。刘裕想要独自推行他的宏伟蓝图,却发现自己孤掌难鸣。于是,他只能仓促行事,迅速完成篡位。至此,刘裕那最初的雄心,也终究是被现实所困。那为何刘裕会难以再举北伐了?
刘裕所立功勋,其功业之烈,甚至超过了曹操。但在一个关键领域,他却远逊于曹操——那就是对人才的培养与使用。
曹操在刚刚起兵占据兖州之时,即便百务待兴,也始终将招纳人才放在首位。以至于到了他的后代曹丕、曹叡之时,朝中依然拥有大量刚正、明敏的人才,足以匡正君主的过失。反观刘裕,他出身寒微,凭借一腔敢战的血勇博取功业,他身上更多的是一种草莽英雄式的豪侠之气,这使他与世家大族的士大夫们,始终难以真正契合。正如当时的将军胡藩对刘裕说的:連百萬之衆,攻必取,戰必克,毅固以此服公。至於涉獵傳記,一談一咏,自許以爲雄豪,以是搢紳白面之士輻湊歸之。恐終不爲公下,不如因會取之。意思是在与士大夫沟通交流方面,刘裕不及刘毅。也意味着刘裕在当时并不受士大夫阶层的欢迎。
在当时的朝堂之上,几乎没有谁是刘裕的真正心腹。他所能倚仗的,只有一个机巧善变但品行放纵的刘穆之,而此人又过早离世。其余的如傅亮、徐羡之、谢晦等人,无一不是性情轻浮、反复无常之辈。在这样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下,身处遥远的战场,想要从外部牢牢控制朝廷,并遥控天下大势,这既不可能,更有被反戈一击的巨大风险。这正是刘裕的困境,他陷入了“汔济濡尾”这样的困境局面。渡河渡到一半,却有后顾之忧,他只能回归健康篡位夺权,偏安东南。
那个时代固然人才匮乏,但更根本的问题在于,刘裕没有掌握驾驭人才的方略。他自己身死之后,弑君与篡夺便接连发生,又怎能指望他留下的人,能够辅佐后代,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呢?
曹操之所以能得志于天下,并能将篡位大业平稳地留给子代,其根本就在于“得人”。
奸雄成就大事,在于其奸诈乎?事实是,即便是圣人要以仁义取天下,其事业的成败,也取决于用人。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得人则兴,失人则亡,此乃不易之理!